,进货也不多。偏有一些不守信誉的商家,用的是山野中的普通草龟,甚而煮过汤、弃之不用的龟壳滥竽充数,还敢冒称正宗的龟元膏——似此等劣货,制成的膏品淡而稀薄,虽然也有一丝草药香气,却缺乏灵龟特有的甘辛浓郁味道,药效大打折扣,成本至多几十文钱,只好哄骗那些不识货的外行,绝对不值一两银子!”
他挑剔的自然是伙计送来的龟元膏。船家已在呵斥赶紧撤下,又赔了七八个不是,吩咐伙计去取厨房里储留的上等好货。
易逐尘正觉惊奇,继而想起北辰家族以“识货奇准”著称,别的本事没有,此等看家吃饭的本领必不可少,不禁莞尔。
这样一餐河鱼宴,共尝了六七道河鲜,配上几样精致小菜,味道俱是鲜美无比,为连日来少有。计上后来端给易逐尘尝尝鲜、那一两银子一盅的龟元膏,不过三两纹银,比起昨日酒楼里十两银子的盛宴,风味更为独特,吃得更舒心。
易逐尘兴致颇佳,接下来半日行程,对北辰沁芳的态度大为改观,至少没给啥难看脸色。包括晚上的膳食和住宿,一并交由对方决定,不曾提出什么苛刻条件。
按照北辰沁芳的说法:“真正的奢侈,是不事张扬的奢华,尽在不易觉察的细微处。譬如一餐一饮,一杯一碟,别人只看到食材如何昂贵,菜肴如何丰盛,殊不知那些毫不起眼的寻常配菜、一个小小的茶匙、一根黄杨木竹签,同样花费心思,考究至极。甚或一碗白米饭,说不定也要经过数十道工序,用尽最上等的材料,精心烹煮而成,只为了表现与众不同的品味和身份,实不为外人所知。易兄以为然否?”
易逐尘哈哈笑道:“在下只是一名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书生,就知道越贵的馆子越体面,可不懂得北辰当家这等有钱人的排场,见笑见笑!”
北辰沁芳却煞有其事道:“我看易兄的言谈举止,虽有些张狂不拘,然气质和风采清逸脱俗,绝不逊色于那些世家子弟,想必也是出身富贵之家,何必拿自己与大多数俗人比,故意轻贱自己?”
他这番话皆是由衷之言,听在易逐尘耳中,被他勾起心事,总觉得有嘲讽之意,眼神登时暗沉下来,幽幽道:
“我看大当家的话,是不是太多了点?真正的聪明人,还须懂得装糊涂,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是是!易兄教训得是,在下定当铭记心上。”
北辰沁芳是何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连连加以附和,就此糊弄过去。
这天的晚膳,便在一间北辰沁芳极力推荐的私房菜馆,深藏小巷之内,门面毫无特色,进去才知来头不小:客厅里只有两三桌客人,个个衣冠楚楚,非富则贵,还得提前订座;做的都是家常
小菜,偏比外面的珍馐美食加倍费钱,吃得人舌头都快吞下去了,仍是欲罢不能。
当晚住在菜馆附设的私人客房,虽不甚宽敞,胜在服侍周到,处处贴心,连易逐尘这样有洁癖的人也挑不出毛病。若不是北辰沁芳又借口两人合住一间省钱,非要搬进来,只怕心情更加大好。
入夜不久,易逐尘照旧整晚出去,近天明始回。北辰沁芳一句没有相问,两者互不干涉,这么平安无恙又过了一天。
☆、第16章 与子同行(二)
第三日早上,一反常态辰时即上路。北辰沁芳还道易逐尘有何急事要办,起初并不在意,才走不到几里路,便觉不对劲:自从踏出那私房菜馆,身后老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吊着,而且越往前走,越发明目张胆,时不时有两个面目剽悍的人停在路边,故意窥探他们的行迹。
北辰沁芳心中起疑,忍不住问易逐尘:“易兄……你看咱们是不是叫贼人盯上了?我瞧那些人的样子,不像是贵手下呀!”
易逐尘满不在乎道:“我不认识他们,定是北辰当家昨日在菜馆里的派头不小,被别人惦记上了。江湖上杀人越货的强人一向不少,北辰当家就准备破财挡灾吧。”
言罢继续优哉游哉地信马而行,听那口气,还有几分袖手旁观的味道。
“那……如果不肯给钱,又会怎样?”
“不怎么样,顶多不停地殴打、折磨事主,或者一根根砍下大当家的手指头、脚趾头,打断腿骨什么的,直到你肯拿银两换人。”易逐尘板起面孔、阴森森道。
北辰沁芳打个寒战,未免暗自担心:要是这大魔头见死不救,或者干脆伙同那帮匪徒算计自己,该如何是好?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谁会找上门来?
正在心神不定,身后的人影又多了三五个,更有几匹高头大马不远不近跟着。易逐尘偏偏老往僻静的路上走,转过一片密林,四面空旷无人,前方居然有一座小小的简易驿站。
易逐尘跨下马来,嘴里打个哈欠,懒洋洋道:“昨夜没睡好,今天大早就出门了,且到那驿站里歇歇脚。”
北辰沁芳直犯嘀咕:既然没睡够,何不迟点出发?这时候进去落脚,不是等着被围攻么!但也别无办法,瞥一眼易逐尘的背影,心知决不可指望此人,趁早自谋脱身才是。
那驿站虽小,伙房、厅堂一应俱全,尚有免费的茶水供应。大堂里只稀稀拉拉四五位客人,角落的桌子上趴着个披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