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小心替知悟上好药,面对狰狞的伤口,唐宁最开始不适应到甚至不忍下手,但是牢房闷热,知悟一直冒汗,唐宁怕伤口不透气,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次药,现在已经十分熟练了。
虽然现在药和食物已经不缺,但是知悟从福寿郡主来那天开始就倒下了,因为他之前强自压下伤势,现在爆发出来更加可怕。
知悟一直昏迷不醒,还有些低烧,偶尔还会说胡话。唐宁几乎是不分昼夜地在照顾他,虽然知悟说得含糊不清,但他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一些零碎的话语,比如,“不负所托”“曲兄”“你快走”什么的。
唐宁听了也会想想内情,越想越觉得雍州真是水深得很,几乎人人都能挖出些什么来。反正唐宁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唐宁居然有了静心思考的机会。
尤其是知悟倒下以后,没人跟他说话,他一个人就更容易胡思乱想了。想得最多的是雍州的情形,以及自己有没有脱困的办法,想了许久仍然一团乱麻,弄的唐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当初怎么会选雍州同知的,选江南都比这里好。
偶尔想得累了,唐宁就会想想自己的前世,随着时间线,就像在梳理一般,一遍遍想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慢慢的,许多随着时间模糊的记忆突然间清晰起来,许多忘却的感情纷至沓来,令唐宁好像又重活一次一样。
还好,他活了这么久,心里一直是清明的,虽然不是很能干,但是做的事都无愧于心,他是坦然的。多亏了程先生的教导,才让他一直走得很顺遂,一直保持着一颗清明的心。
只是一想到程先生给他起字时说得那句“只求你平安”,唐宁仍记得那时的感动,可是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又觉得自己辜负了程先生一片心。
年轻时只以为自己只要上进,做官,就可以让家人摆脱贫困,活得自在。可现在他经历这么多,在京城是尔虞我诈,陷害不断,躲到雍州仍然是危机重重。天下之大,只要自己身在局中,哪里有活得自在的时候。
想得越多,唐宁越觉得心灰意冷,想做大官的念头淡了不少,甚至已经在想怎么才能既不做官,又能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不被压迫。
唐宁入了会神,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把知悟头上的手巾拿下来,放回凉水里泡泡,在他正绞帕子的时候,便听到外面细微的声音,他耳朵天生灵敏,一下子就分辨出舒鸿宇的声音。
唐宁一激动,连忙丢下帕子走到栅栏边上,只见舒鸿宇拉着裴先生一路狂奔而来。
两人相见都有一种久违的激动,但是两人还是很快压下心情,舒鸿宇都没有找钥匙,直接一脚踹开门,拉着唐宁就要走。
“等等,还有知悟!”唐宁连忙指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和尚道。
舒鸿宇二话不说上去背起知悟向外狂奔。
唐宁后脚跟上,裴先生年纪大了,这一路下来已经气喘如牛,但这时候可不能掉链子,只能咬咬牙跟上了。
牢里的守卫全都被舒鸿宇的药弄晕了,这个药效力很强,持续时间却很短,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裴先生已经安排出一条通往侧门的路,因此外面虽然又下起了雨,但是这一路很顺利,根本没有碰到什么人,好像偌大的忠王府是一座空宅一样。
侧门已经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等着,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四人便都挤进了车厢。唐宁这才有了喘气的机会。他眼往四周一打量,就判断出这辆马车规制不小,不由惊疑道:“这车是亲王仪驾?”
舒鸿宇压低声音道:“是忠王的马车,他现在在里面拖住世子,马上就出来带我们出城。”
“钰儿和席瑞呢?”唐宁问。
“钰儿在城外城隍庙,席瑞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席瑞不过是个仆人,只要藏的好,别人不会注意到他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唐宁继续问。
还没等舒鸿宇回答,外面一阵嘈杂,一个人撩开帘子进来,时间算得刚刚好。
进来的人就是忠王,他扫了四人一眼,便坐在面朝车帘的主座上,高声喊道:“去大悲寺。”
马车立即晃悠悠驶了起来。
唐宁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可结合刚刚的话,很容易就猜出眼前这个和今上差不多年纪的人就是忠王。
唐宁连忙冲他拱拱手,小声道:“雍州同知见过忠王。”
忠王随意点点头,根本没朝他看,眼睛只盯着靠着舒鸿宇的知悟。
他的手颤巍巍地抚上知悟没有意思血色的脸颊,激动得几乎控制不住声音道:“他就是知悟?跟他娘长得真像,一定是我儿子,我的儿子。”
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哗哗得掉。
唐宁不明所以,只用眼神示意舒鸿宇,问怎么回事。
舒鸿宇回以眼神,答以后再说。
唐宁懂了,便收回视线看向裴先生,他不明白裴先生怎么搅合到这事里的。
裴先生同样回以眼神:一言难尽。
唐宁无奈了,眼看忠王眼泪有越流越多,大有不管不顾哭到天荒地老的趋势,只得重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钰儿怎么办?”
“我们要从西城门出城,经过城隍庙的时候,你们继续走,我下去把钰儿接上来,然后忠王继续往大悲寺,我们换上三匹快马,立刻往昆南去投奔谢白筠。”
唐宁听了沉吟片刻,看了眼忠王,转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