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承认自己睡觉打鼾。
“都不准打呼噜啊,安静睡觉,困死老子了……”庄啸双手一撑,然后如慢镜头一般,缓缓悠悠地爬到他的上铺,爬得跟一头树懒似的,每挪一步都吃力,累啊,身后传来几声笑。
他以前也问过裴琰,我平时睡觉打呼么?
以裴琰的说法,没有啊,没听见过。不过,我睡得……比较死,跟你睡我很疲倦啊。
结果,从第一晚开始,一屋六个人,所有人都在狂打呼噜。
个个儿睡得像死猪一样,谁也没有吵醒谁。只是邢瑢和庄啸半夜分别起来去过厕所,都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震山响,鼾声此起彼伏地动山摇。
看来是真累。都累傻了。
原本计划内,每晚在军营里,熄灯后有一段黑暗中独处的浪漫时光,是庄啸准备专门留给裴先生的,望一望窗外星空,惆怅地、深情地想念一下对方,再祭出灵活粗壮的手指,被窝里撸个活儿什么的。等到进了军营,每天野外拉练累得像狗,时不时再来一趟凌晨紧急集合,把他们从被窝里拎出来上操场跑个三千米障碍……十几岁时在俱乐部里打拳、跟着师傅习武练功的年月里,都没觉着有这么累,挨揍挨罚都比这个来得轻松。还浪漫个屁,还手活儿?躺到床上最亲的就是枕头娘娘!
庄啸现在也不怕在一个节目组里跟邢瑢传绯闻。俩人每天见着对方,张口随时耷拉出一条舌头就能喘上,都顾不上了,让绯闻自生自灭吧。
晚饭时间,在食堂里端着自己的餐盘,坐下开始吃。
狼吞虎咽,恨不得能长三个嘴,长出六排牙。
这时开始羡慕家里裴大爷的特殊技能,大松鼠啊。以前一起吃饭时,裴琰就是快,嚼东西效率就比别人快。别人吃掉一个馒头半盘菜的工夫,裴琰就能吃掉两个馒头和一整盘菜,又能抢又吃得快;剥个螃蟹壳小龙虾壳,都比一般人利索手快。
裴琰在饭桌上就常取笑这位,你看你吃这么慢,你慢我不等你了,最后一只螃蟹也是我的啦。
老子为嘛吃的快?老子从小吃螃蟹长大的你不知道?就你们帝都人每天吆喝着来碗炒肝,来一屉包子,再来碗炸酱面,号称“皇城根儿套餐”三大件,多么奢华啊你们。我们那儿人都比较土,没见过高级东西,就靠海吃海呗。我们小时候就是蒸两只大螃蟹,一盘蒜蓉酱爆海虹子,再来一笸萝皮皮虾——这是我的一顿饭。
庄啸咬着馒头,就忍不住想念那位吃螃蟹长大的少爷,不然怎么全身硬壳支棱着,出来就敢横着走呢。
想多了,就走神了。再想去拿馒头,一抬头发现邢小哥把最后一个馒头拿走了,这个气啊……
“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饿吗?”晚上悄悄聊电话,邢瑢就向小萨汇报说,“今天晚饭我吃了三个半馒头,三个半!然后呢,今天指导员体恤我们太累了,又给加了一个菜,是青椒大葱炒羊肉片,哎呀,饿得我,我连羊肉都吃下去了,从来没觉着羊肉有这么好吃啊哈哈……就现在给我一只羊,我都能给吃下去……”
这人也明显话多了,从前说谁有抑郁症来着?有人是真抑郁,也有人纯是错觉,就是一口气憋着,郁结于心发不出来,自己给自己裹成个很不合身的茧,还觉着特别委屈顾影自怜,特别的不幸福。
幸福或者不幸福,就是一种心态。
小王爷说,哦,那我下次给你烤一只羊,我烤得可好吃。
小王爷说,哎昨天被人带去个西餐厅,那个牛扒难吃的,烤成一块牛屎,让我来给他烤,肯定不能烤成个屎么。
小王爷又说,所以,就是,我烤得可好了,下次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