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你还说错了很多。符秸没有妈妈,她一个人住。”
我说,那她的经济来源呢?“她妈妈死了,爸爸续弦,又娶了一位妻子。符秸不喜欢后母,就搬到学校附近的出租房里住,生活费每个月回父亲家里向他要。”
我说,我知道,你昨天都跟我说过但那根本没什么意思。不过这为符秸对你的感情提供了理论基础,我可以说符秸幼年丧母,所以特别迷恋年长女性,她把自己对母亲的依赖感转移到了你身上,对她来说你具有妈妈和情人的双重身份……“龙珩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样的情节我至少在里看到过二十遍。”
“很合理啊!”
“都看厌了啊!要不你这样讲:符秸小学六年级丧母,然后她父亲给她找了一个继母,开始她并不喜欢这个比她大十九岁的女人,但是日久生情,继母待她很好,符秸喜欢上了她,并且不是母女那种喜欢。符秸为此感到自责,觉得不应该,而在她痛苦不已之时,殷老师出现了,于是符秸更痛苦了:她不知道更爱谁一点,继母,还是殷老师……”
我说,“龙珩,你这可真扯淡,符秸干嘛要喜欢一个比她大十四岁的女人?”
“你说的,恋母情节呀!”
“那为什么是继母呢?得让她们来点luàn_lún的感觉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龙珩这个人真有趣。喜欢luàn_lún,还喜欢中年妇女!我说,“好吧,继母的年纪能不能再小点儿,大她十九岁。符秸上初中应该是十三岁,算她爸在死了老婆以后一年再婚,那样的话继母就是三十二岁了……”
龙珩看着淇淋液体里的半颗樱桃。“接着,继母跟她爸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在成长的过程中,喜欢上了符秸……”
“恭喜你龙珩,你果然有luàn_lún情结!”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和龙珩就luàn_lún擦边球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探讨:照理说继母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能算作luàn_lún。但所谓“伦”,只要她名义上是你的亲戚,跟她好就算luàn_lún,何况还是母女这么亲密的关系!……
“那还称得上是双重luàn_lún。”我说,“同性恋不也是luàn_lún的一种吗?”
当恐惧摧毁了意志,身体也会随之出现严重的问题。殷数丁时常觉得头疼,胃疼,她强打着精神坐在教师办公室里批卷子和做教案的时候,眼前经常浮起一片又一片凝结黑色血斑。美好的幻觉,不曾降临,死亡的阴影,日渐迫近。
上厕所的时候,殷数丁撞在了厕所隔音墙上,顿时头晕得像要昏过去那样,她弯下身吐得一塌糊涂。胃像做蛋糕用的那种奶油笔,挤一下,奶油就冒出来,再挤一下,奶油再冒出来。她好不容易直起腰,身后有个学生给她递了张纸巾,还问她,“老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叫……”
殷数丁按下冲水按钮,将纸巾捂在嘴上,走到水池边漱口。她洗了个脸,水将眼泪鼻涕呕吐物全部冲进了下水道。这是教师专用厕所,不过有些学生也会进来。殷数丁看不清墙壁上镜子里自己的脸,头发挡住了眼睛。她用湿的手将头发夹到耳后,拧紧水笼头。
下午的阳光将厕所的地砖染成金色,空气温暖得有些燥热。学生走廊里的喧闹声传到她俩的耳朵里——总不见得进女厕所的是个男学生吧。她虽然一头短发,基本上也不会被误认为男生。男女不同的面部特征,在这个学生脸上体现为不明晰的唇部线条和尖下巴。上课铃声突然响起。
“殷老师,上课了,我先走啦。”
那个学生跑出了厕所,脚步声逐渐远去……过了几天,殷数丁在操场上找一个连续几天不交作业的男生的时候又见到了她。她在玩单杠,很灵巧地一个后翻,稳稳地站住了。殷数丁走向篮球场,喊了那个男生的名字。他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在球场上奔跑着,跟其它穿篮球背心的男生对抗。她又喊了两声,这时另外同学帮她更大声地叫了那个男生的名字。他不情愿地拿着篮球走了过来,桀骜不驯之色让殷数丁觉得很头疼。
“郑楠,为什么不交作业?现在回教室去,把这两天要交的作业都补上。”
“殷老师,为什么我要做作业?”
“因为你是学生。学生的职责是,好好读书。”
郑楠把球顶在手指上转了起来,转得很快。他用另一只手顺着球转动的方向拍,使球在他手中像杂耍似的不掉下来。殷数丁说,“郑楠,我知道你篮球打得很好,但中考的时候体育满分也就五十分。就算你要考体校,也得考过那条分数线。凭你现在的成绩……”
殷数丁知道符秸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她短暂地分了分神,郑楠就把球扔回篮球场中,跑走继续打球去了。她回过头,正好看到符秸脸上没有消失的微笑。
“公交车像筋疲力尽的蜗牛一样爬一阵子,停一阵子。堵车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能使人心焦,烦燥……”
我听了也很心焦,这进度怎么会这么慢!一千个字里居然我们的主角符秸同学只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我对殷数丁说,照这样子讲起来,我们不会有读者了,要么跑光,要么睡死。“绝对不能这么讲!”我说。龙珩的下巴搁在四指手指指背上,手腕垂着,很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