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不比寻常,只因家中多了一位贵客,流光小姐。而自家小姐也是小年前才从彦都赶回来的,在此之前,大家差点儿以为她今年要陪着皇上过年不回竹瑟山。这想法自然叫云吊磐中诸人心生黯淡,尤其看到流光小姐的脸,一日比一日憔悴,大家有抱怨也不敢提了。
好在小姐回来了,仿佛是把春也提前带了回来,凤城何必还要去研究解药给流光小姐恢复容貌,只要小姐一出现在她身边,她自然便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了。
大年三十夜里,按惯例要集体守岁,长桌宴摆在了小姐的疏枝阁外的柳帘湖畔,焰池正在指挥着掌灯。焰池最喜欢大家都聚在一起,这是她觉得最快活的时候,唯一不快活的是:宝桥和桃溪缩在后厨里偷吃,凤城在准备守岁时祭拜历代知玉大师的事物,至于小姐和流光……焰池都懒得去想,从小姐回来后,她们就没有片刻分开过,现在也不知躲在哪里亲亲我我。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在忙些琐碎的事,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云吊磐的长桌宴,不分尊卑,所有人全部要出席,小姐早已下令,着最鲜艳的衣裳,着最美的妆,然后闹个通宵,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也在期待中忙碌着。
极冬之夜来临得早,焰池刚指挥着人将彩灯全部悬挂起来,将柳帘湖边照得有如白昼。她终于得个空闲喘口气,伸手将套在长袄外的毛坎肩取下,实在是有些热。正坐着的时候,有个守山门的丫头匆匆赶过来,她举目四望,终于找到了要找之人:“焰池小姐,焰池小姐。”
焰池翻了个白眼,颇为不雅,是谁这么大呼小叫的。
“可找着人了,”那丫头小跑到她身边,喘气道,“快、快!”
“快什么?”焰池拧眉,她天生有些凶相,加上那一头红发,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山下来人了!”那丫头惊道,“说是从宏国来的,叫桑梓!”
“什么?”焰池猛地跳了起来,比这丫头更要受惊得大喊了一声,她看了看四周,随便点了两三个人,“你、到厨房让宝桥和桃溪到惜亭去,你,去找找小姐在哪里,还有你,去告诉凤城,快些忙完手上的事。”说罢焰池就跑了。说是跑,倒不如说是飞还要准确些,虽是深冬衣着累赘,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身形翩如鸿雁,便见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厌亭前了。
焰池一口气掠到最下面的惜亭,便看到有一辆双驾马车正停在了敞开的大门口,隔着一个华漂湖,只能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立在窗边,似在与车里的人说着什么。守门的丫头还有两三个,眼尖地瞧见了她,便朝那马车道:“焰池小姐下来了。”
说这话时,焰池已经心急地踩着华漂湖的水,来到了大门口。
马车上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桑梓探出头来,朝焰池微微一笑:“焰池,是我。”
焰池瞪大了眼睛又张大了口地看着她,便是天仙落地也不会叫她如此吃惊了:“桑梓……真的是你!”焰池一边说着,眼光一错,看到另一只手从桑梓身边伸出来,扶住了桑梓的臂弯,将她扶下了马车。尔后移出了身形站在了焰池面前。这下子焰池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这个人,不是晏栖桐么!
焰池看清了桑梓身边的人后第一反应便是,咦,她脸上的伤全好了;再来便是,啊,晏家双姝居然全到了云吊磐——她有点想不过来了,便回头望了一眼,心道小姐怎么还没来,再不济,凤城你倒是快点儿啊。
“请问有没有火烤或是热水可以喝的?”晏栖桐皱了皱眉,礼貌地问道。她们好不容易爬上了山来,中途有些地方许是雪后化水,道路泥泞,马车赶了半天才绕过,她和桑梓都下了地走过来的。这座竹瑟山,远看还有些郁郁葱葱,近了才发现也是严冬酷景,非但如此,风是十分大的,只在耳旁呼呼猎响,桑梓被吹得脸庞冰冷,浑身僵硬,步履维艰。
这个红头发的女人难道都看不出来桑梓很冷吗?
焰池被她问得一愣,倒是应道:“有、有。”
山门的门房里本就有烤火烧水,本着谨慎,丫头们没有放她们进来,这会儿看果然是相识之人,早就端了热茶过来。
桑梓摘了貂皮手套,捧过热茶,喝了一口,唇上便立即有了些颜色了:“有劳了。”
晏栖桐也喝了口茶,又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那丫头:“去灌些热水来。”
那丫头转身回小屋前见焰池小姐还傻呆地看着这位吩咐她做事的女子,不由心中摇头。据说焰池小姐最喜欢看美人了,眼前这位,恐怕又叫她给看痴了。
等汤婆子回到桑梓的手上时,便有一群人,从惜亭过来,最快的却是宝桥,桃溪随后,两人堪堪落在了桑梓身前,双双大叫:“桑梓,桑梓!”
晏栖桐却是往后退了退,本能地躲在了桑梓的身后。她心中一阵狂跳,看到宝桥,都有点想转身往后跑了,真是怕都怕出了条件反射。
桑梓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便也同时挪了挪,将她遮了过去,然后笑道:“是我,是我。”
“你怎的来了?”宝桥亲热地拉住她的一只手,视线却是从她肩上擦向后方,顿时脸色一变,“晏栖桐!”
她这一声大喝,顿时惊住了许多人。
当中,便有跟着夙命一起下来的晏流光。
其时夙命在中,晏流光在左,凤城在右。宝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