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又叫离草,与人分别常常送一朵芍药。”凤城悠悠道,“你已知道,要与她相离了吗?”
晏栖桐怔怔问道:“她……问了?”
便是这样,凤城也听懂了,点头道:“嗯,问了。”
“她怎么说的……”晏栖桐屏住呼吸道。
凤城却问道:“可还记得我问你的话?我再问你,可有牵挂之人。”
晏栖桐不敢回头,只咬牙看着她。
“我本知道可以让桑梓不再犯病的方法,可你不答,那便罢了。”凤城有些遗憾地道。她拿起剪子,刚才晏栖桐折花折得毫无美感,她还得修一修枝,另一枝上,有朵芍药已经开罢了,正枯萎下去,凤城便剪了下来,弃之泥土。
“是什么?”晏栖桐连忙追问。
“你先回答我。”
晏栖桐想了想,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簪花女人还在深睡,她便道:“你们既知我并非是这里的人,是要回去的,谈牵挂又有什么用呢。”她挣扎着道,“总是要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里遇上那个人,才是命中之人吧。”
“自欺欺人。”凤城摇头,想到在来之前,小姐断道她这种人小心谨慎犹豫徘徊,但若一旦下定决心,必将撞破南墙,无人能敌,需得推她一把,便道,“当你遇上命中的那个人时,那个时间与地点不就变成了正确的么。”
晏栖桐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一时不禁痴然。
凤城见状也不相逼,只道:“我家小姐有一道符咒,轻易不使,若你不忍见桑梓时时受此折磨,倒可以帮帮她。”她凤眸一睨,“你可愿意?”
晏栖桐深吸一口气:“上刀山下火海,你说。”
“咦,原来你们有海誓山盟。”凤城倒有些奇怪了。初见她们来时,可并看不出她俩之间有什么,若不是被她无意间听到晏栖桐说的话,她未必会往这里去想。放做其他人之间,譬如四使,若有人出远行而永不归,她也会难过的,但见晏栖桐竟说出与桑梓一样的话来,分明彼此了明了心意。
“什么海誓山盟,”晏栖桐轻轻皱眉,“你说的符咒,到底是什么?”自从被朱半仙从黄泉路上带回来后,她对这些东西也就没什么忌讳了。
“小姐有一种禁忌咒,原……是在国之危难时用的,那是一种转移符。若是浸透桑梓的血,让你贴身收着这张符,往后只要桑梓发病,便会转移到你的身上,”凤城又将一朵枯萎的花抛落在地,“如此一来,她自然就不会冷下去了。而你因为身体极为特殊,并不怕那寒气——这才是你能救她的真正方法。但是,”凤城轻轻搁起剪子,面对着她正色道,“你若要用‘我冥之心’回去就不一样了。若你还在这个世界里,哪怕千里之外,符咒依然有用,但穿越了地府,变换了时空,便无用了,那就只能等她终有一天发病而死。活活,冷死。”
晏栖桐被她说的寒意大作,忍不住跌坐在榻沿。她回头,桑梓睡得正好,脸色也逐渐有了胭脂色。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最终要被冷死,这是多么残忍的事,何况这个人是她。
“你二人之间,我们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凤城轻声道,“至于你走,还是救她,那是你自己要思量的事了。”桑梓肯那样为她,凤城也很想看看,她会如何。
桑梓再次醒来时,花房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半空中悬了明灯,有飞虫围绕,但依然十分静谧。
她又得晏栖桐救了……
她又与晏栖桐亲吻了……
那一晌贪欢,此生,倒也足够了。
桑梓坐在贵妃榻上呆了半天,缓缓下地,穿起了皮裘,走出花房去。
原来她竟又睡去了一天。这日子便如那金沙,就这么在睡梦中落下,桑梓觉得委实太快太浪费了一点。她一出花房,守商园的丫头便发现了,忙引了灯过来领路。
元宵之前,每日的宴席都在疏枝阁里,丫头道来看过几回您都没醒,小姐便说不打扰您,只让您自己睡醒。
“您已经饿了吧,小姐吩咐厨房一直温着菜呢,要吃随时都可以。”
桑梓看着她。这个丫头长了一双极好的笑眼,只这么平平常常地睁着眼,你便觉得她也在笑。而晏栖桐却是笑得极少的,本以为是性情而已,现在想来,她的思归之心必叫她无法开怀,长久下去难免郁郁,终将祸及身心。
身上的病易治,心里的,却有药难医。
说到底,人最怕后悔二字。
疏枝阁里这会儿很安静,四使都不在,晏栖桐也不见身影,而晏流光居然也不在夙命身边。
“身子可好些?”夙命示意她坐到身边,问道。
“嗯。”桑梓应道。
“你原本就需要她救命,现在仍是要舍自己的命给她?”夙命又问。
“我记得她说过血可以再造,也许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吧。”桑梓微微一笑,看着丫头们川流不息地摆上碟碗,那每一道菜看起来都很可口,可她却毫无动箸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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