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中尉确是这么讲给桑梓听的,登山过程里的起伏惊险已然结束,他不欲叫桑梓大夫揪心记挂,但晏栖桐却在他那短短几句里,脑子里仿佛回放了一部用了蒙太奇手法的电影。她现在其实真的已经不记得那三天里的细节,只余下一个个分切的镜头和每一个出现的特写——一切只是恍如做梦一般,跌跌撞撞的惊险万分。
当晏栖桐看到那喷出热气的泉水时,心中即喜又惧,这既再次证明了可能真的是火山,又意味着这也许是一座活火山。如果在她们上山的过程中,火山喷发,那么她们所有的人将因着她的一已私意而葬身这里,当她把这严重性告诉大家后,那村庄里的小伙们倒觉得新奇,可以挑战;邱缨手下的人只看着她,她则看着齐中尉,原来两人的手都悄然牵在了一起。齐中尉自然是一脸的绝然,此刻也不再说什么让邱缨走的话,军人的血性在这刻爆发,只知前进,绝不后退;而年纪最大的朱半仙只是紧了紧衣裳,淡淡地说了句,快些走吧,抓紧时间。
晏栖桐当时朝着大家深深的鞠躬,再不说别的话了。
随后,一路呼啸的风声、寂静的冰雪、四处可见的嶙峋冰石、挂在腰间的绳索、紧紧相握的手,越来越稀薄的氧气……
如果不是心中挂念桑梓,如果不是知道这一行人是因为自己而聚在一起,晏栖桐想,她绝对坚持不下来。她爬过山,但从没想过自己会去爬一座雪山,还是一座不知生死的火山。
终究平凡的自己,因为这一场穿越,心中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便做成了一件不一般的事。而等她终于回到村庄后,她反倒彻底懵了,也在脑中模糊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了。
而这时,齐中尉正好讲到了他们终于发现了炙焰草。
“我们的推论是没有错的。那村庄里的几个汉子也道从没有从这边上来过,好像比南边还要路短些,只是略陡峭些。到山顶之前,遥遥的我们就看到了一片火海。”齐中尉讲到这,脸上犹有余悸之色,“我们当时真以为是着了火。也没有去想冰天雪地里的火会有多可怕。而那火就蔓延在山顶旁的一片缓坡上,恰逢正午,天上云间破出几条光线下来,撒在那上面,啧,简直了……”齐中尉再不知用什么语言去描绘了,而晏栖桐想,确实,那种美,也没有语言可以形容。
她起先也有一瞬间以为那是火,但没有烟,没有声响,不像是火山爆发,她便立即反应过来,那匍匐在地上的火海,是不是自己正在找的东西呢。她只这么一想,就把什么都丢了,只忘情的朝那片火海奔跑了过去。她记得当时自己明明因为缺氧嘴唇都紫了,刚刚服下朱半仙给的丹药,可她顾不得这些了。
晏栖桐想,那时的她,一定像个孩子一样,跑进了那片火海里。
那果然是一种草,只火红的一片,招摇无比的开在山顶一侧,而世人毫不知晓。
这便是她们带回来的炙焰草,当晏栖桐在拔那些草时,心情……就像收割丰收的稻谷一般。
桑梓听到这,终于抬手打断了齐中尉的讲述:“雪山、火山?”她定了定,问,“为什么?”
这三个字让桌边的人都楞住了,为什么,这究竟问得是什么呢。
“齐中尉,你不是没去过大雪山,焉能不知里面的危险,何况还探知那是火山,怎么还敢去。”桑梓摸着桌沿撑扶着站起身来,声音里也终于有些微颤,“你们若是出个意外,是要叫我也以死相报么?我哪里值得让你们去冒这个险了?还有朱半仙,我们之间只存在交易,钱讫两清罢了,我可买不起你的命;邱缨,你是与晏栖桐结拜做了姐妹,并非与我之间有所盟誓,我哪里需要你来照应。你们——”桑梓缓缓转动头,目虽不能视,但想必将桌上一众人都概括了进去,“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晏栖桐,而晏栖桐却只呆呆地坐在那儿。她听到了,听到了桑梓叫了她的名字。
她虽不叫晏栖桐,但她想,她既在了这儿,就还是要用这个名字,若用克瑾两字,桑梓每逢听见难免还要胡思乱想。但是之前才知道,晏栖桐三个字,像一个禁忌的诅咒,桑梓听不得,自己这个人,别人也不能提,也只因为桑梓听不得。
但现在,她自己说了出来。
晏栖桐不敢动,因为桌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动。她一动,只怕桑梓会立即看过来——不是看,而是某种直觉,就像她站在梳妆台边,桑梓会突然问是谁一样。晏栖桐当然想就此顺理成章的开口说,是我,因为我要去找炙焰草,我要彻底的治你的病,大家都是在帮我,但是,大家也是真心对你好。但她见桑梓站在那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她又不敢说,她真的冒不起这个险,在桑梓还没有用这个炙焰草以前。
但是,桑梓很快叫她的打算落空。
“你们说不出,”桑梓缓缓道,“那我便不用这炙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