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沛恩刻薄寡恩,朝阳居上下对之都怀着痛恨之情,可是瞧着蕊春此时对孙沛恩露出的切齿之恨,竟是恨不得生啮其人,倒不像是因着一般因由而生的。
蕊春瞧着阿顾的神色,微微一笑,“郡主怕是不知,我乃河北人氏,家中原是乡里富户,原来父母慈仁,兄姐和睦。我八岁那年,孙沛恩率军途径家乡,听闻我家中有一宝珠,夜中能烁五彩,珍贵异常,强上门要夺买。阿爷舍不得卖,婉言推拒,孙沛恩明面未说什么,离开之后竟指使下人强抢,”说到伤惨之事目眦欲裂,“……阿爷外出之际跌入悬崖,尸骨无存,阿娘听闻噩耗病倒。……可怜我一家人,原本是和和美美,因孙氏贪欲,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阿兄年轻气盛,要为爷娘讨个公道,清晨出门,到了傍晚送回来,被人打的浑身上下都是血痕,半夜没有撑过去就去了。阿姐年方十六,貌美无双,本与街市陶家大郎定有婚约,眼看就要完婚,却在新嫁之前被贼人奸污,跳河而亡。我年纪尚小,被这批恶人卖入妓院……妓院打手凶恶异常,我想要逃离,几次都被逮回来,打的遍体鳞伤,若非老鸨见我貌美,打着长大后再我身上赚钱的主意,交待了话,怕是我早就丢了性命去了。眼见得一辈子困在妓院之中,永无出头之日,范司主出现在我面前。”
闭了闭目,遮住夺眶的泪水。
“范司主说瞧着我一个小女子有几分血性,问询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入行人司接受培训,做一个暗人。我问司主,日后我能手刃孙沛恩为家人报仇么?司主闻言大笑,回答我说,只要我有这个决心,日后一定会给我机会的。我便跟着司主回去,成了行人司的春三,后来随着郡主来到范阳,伺机报仇。”
顾令月瞧着蕊春说着泣血往事,心中感慨,她这一年来在北地受尽苦楚,本自觉得再没有比自己境遇更苦的了。但若是与蕊春比诸起来,却又觉得自己所有的苦楚如水上波纹,不值一提。倒将一腔芥蒂之心放开,怜惜的看着她,“原来你竟与孙沛恩有此不共戴天之仇,”露出疑惑之色,“可是我有一事不解,你既如此恨孙沛恩,这些日子伴在他身边,可谓有很多机会,大可寻机结果了她的性命,又何必……”
蕊春深深饮下齿痕,切齿而笑,“那孙贼倾我家园,这等深仇大恨,岂是我要了他的性命就可以解恨的?我不惜委身仇人,百般款曲,可不是简简单单让他了账的。定要孙燕倾亡,父子相向,众叛亲离,一无所有而亡,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碧桐等婢子立在一旁,听闻蕊春往事,面上都讪讪的。蕊春嚣张跋扈,她们素日痛恨异常,却没有想到在张扬艳丽的表面下,中竟有这等悲惨往事。顾令月闻言默然,和亲之事她心中一直郁郁,可这等郁愁远不能与蕊春倾入骨血的深仇大恨相提并论。猛的一振精神,“苍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赖你定有愿望得成的一日。不提别的了,我们这就离开吧!”
蕊春收泪洒然一笑,“是蕊春冒昧了,竟拿自己的这等子往事烦难郡主。”立在原地,倚在靡红的柱子上,微风吹过她的发丝,飘渺美丽,笑意绮丽又哀凉,“似这等鬼地方,郡主这般美好的人儿,本是一天都不该待的。您既要走,蕊春定会出力助你一臂之力!”
第231章 四十:持寄于行人(之弑弟)
清晨的阳光自东方升起,露水凝在枝头,清澈圆滚。范阳北郊一片寂静,庆王孙沛斐带着人马策马奔驰来到别院外,翻身下马,别院外如玉的柳树烟织成云,无一丝鸟鸣。孙沛斐踏着露水,念及心头深藏的一缕红颜,心头微软,上前叩响朱红大门门环,大门“咿呀”一声从内推开。
孙沛斐踏门而入,朗声唤问,“曹先生?”
深院寂静,无人应答。
孙沛斐左右张望,见庭院深深,无一丝人影,心中忽的生出一丝不祥之感,沉声道,“退后。”话音未落,廊下园门传来踏踏脚步声,一批披满甲胄的兵丁带着悍勇的杀气从隐秘藏身处涌出来,手中执着雪亮的刀戟。
孙沛斐登时怔住,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兄长以顾氏的《春山花鸟图》为饵,将他诱至此处。埋伏了数百兵丁截杀于己。自己身边不过带着十数随从,落入包围陷阱之中,可谓绝无生理。
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地,他沉下气来,朗声笑道,“不知大兄可在,可否出来相见?”
院中众兵丁即刻沉默,过了片刻,雪亮的刀戟锋芒收住,一身鲜亮甲胄的孙沛恩从内分众而出,面色复杂,“二弟,今日我在这儿设下了数千伏兵,将此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你便是插翅也逃不出!”
孙沛斐朗朗笑道,“你我兄弟一同长大,虽非同母,但总算有些情谊。没有想到今日竟落得如此刀剑相向的地步。大兄以此杀局待我,莫非心中竟半点不存你我兄弟之间的情意么?”
孙沛恩闻言面上愧然之色一闪而过,这是他的幼弟,他虽厌恶他的母亲曹氏,可是自小看着从一个小小的团子长大,如何能没有一丝半些儿情意?可是江山权利的诱惑这般迷人,能够泯灭世间所有的情感。冷硬了自己的心肠,激起一股愤怒之情,“情谊?当年我亲母为你的娘亲所逼无辜病亡,谁又曾顾念过我们母子的情谊?江山基业,成王败寇,你我兄弟之间争夺江山,早已你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