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过去那些小心思,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相差的八年,他们的父亲应该也会选择比他优秀得多的赵时明。他较劲的可能是自己的家庭,也可能是沉浸在悲惨假象里的自己。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再也无法伤害到他分毫了。
以前郁结在他心里的东西早就像云烟一般消散。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严峻生知道,这个话题他们再聊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不如想想究竟去哪里。”
说到这里,赵桥差一点就忘了他一开始只是为了旅行这件事来找他的。
“你还没给我答复。”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有时间,我总还有几项假没休过,董事会的人肯定不会拒绝。”
“什么?”
赵桥没反应过来似的扭头看他。
“唔,我如果说我要休婚假,他们怎么样都不会拦我。”他合上书站起来,顺便抽走了赵桥手里奶油融化了一小半的冰淇淋盒子。“这个我就拿走了。现在去睡一下,你看看你,脸色还那么糟,晚饭前我上来喊你。”
严峻生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赵桥敏锐地在他眼睛里看到了那一点微弱而明亮的笑意。
一年终于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天走到了尽头。
赵桥的补休和元旦连成了一个小长假,于是几天前就不再去上班,只在前一天参加了公司组织的元旦晚会。晚会上都是老一套,几个副总上去发了言,然后表演了一些小节目,就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他底下的人运气不错,黄秘书抽中了一部新手机,其他几个小姑娘抽中了彩妆套装和瓷器,倒是赵桥几乎是空手而归。
散会以后,赵桥在楼下等司机的时候,远远看到黄秘书急匆匆地走在对面的街道上,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职业套装,还化了妆,即使是在夜幕里也非常显眼。
她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保时捷前停下,拉开副驾席的车门坐进去。赵桥见过她男朋友,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得起跑车的人,而且如果他有车,那次也不会让女朋友打车去约会。
这个车型他上次看见公司里有人开,虽然只是一次,但因为是年初的新款,他记忆很深刻。
怪不得段总对他的有些工作了若指掌。他后知后觉地想。
这个时候裁员和整顿的阴影还没有笼罩到大多数人头上,困扰他们的只有加班和年终奖的数额。
等了会,司机也到了,他就不再想这些烦心事。他回到家,严峻生还没回来,据说是要待到那边的晚宴结束。
转日的白天,他起床后严峻生已经不在。他洗漱收拾好自己也出了趟门。因为原装零件获取途径麻烦,所以拖了这么久。现在他的车终于修好,修理厂几天前就通知他去取。
他取完车,顺便绕路回了一趟他短暂住过几个月的旧公寓。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过这里,连家政服务都在上个月到期后停止了续费,只维持着最基础的水电以备不时之需。
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处于完全的荒废状态。但事实是从他打开门开始,他就意识到里面有人。
“谁?”
有他这里钥匙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做着遭了贼的打算推开里室的门,却看到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妈妈?”
里面的人正是赵桥母亲。她同样震惊地看着赵桥,就差没张开嘴。
他和她,两张相似的面孔上都是难以置信。
只是赵桥更快反应过来,喊出了第一声。她听到了他喊自己,没接受也没拒绝,过了好一会才拧着眉毛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虽然这个问题更适合赵桥来问,但是他敏锐地听出了一点上次没有的东西:对她来说,和他说话仍旧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但她这次终于犹犹豫豫地跨出了第一步,跨过那些她至今觉得厌恶和不能接受的怪癖。
于是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稍微放松了一点。
“回来拿点东西。”他侧着身子从门边上进去,卧室的摆设和他上次见到没什么区别,空落落的,有用的东西都被他带到了那边。“我从前天起就放假了,现在还在假期。您呢?身体还好吗?”
“我,我还好。”她刻意扭开脸不看赵桥的眼睛,生怕在里面看到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东西。“你随意,我先走了。”
她连声音都在抖。赵桥不用想就知道,赵时明肯定和她谈过,不止一次。
“路上小心,到家……您要是愿意的话,给我报个平安。”
赵桥没有拦住她,只看着她逃一般离去的背影,松开暗处攥着的手,平滑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印记,可他却像不知道痛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他把卧室和储物间粗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
说是回来看看,其实他没什么一定要带走的东西。他现在的衣物很多都是应季现买,笔记本和其他电子产品第一次就带走了。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回来。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书架,他这里的书很少,大都是那次回他父母那边拿的……他看到了那本旧相册。来自不同时间段的纷杂回忆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记得的,不记得的往事,都在这堆由旧到新的照片里得到了留存。他后来问过赵时明,里面有一多半照片都是出自他之手,包括严峻生替他处理伤口那次。
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