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憩,如一把永不锈蚀的战刀般,恒久冰冽、凛然而刚强。
可傲然厮杀了千载的战刀,终究还是因为风迫雨害而脆折了。
施哀央极为害怕这唯一的“亲人”再不醒来,他唇一咬,跳下座椅,跑到祈月烬跟前,深呼吸好几次,这才抬起发抖的手,轻轻拍击他的脸颊。
拍打得来的手感却是忽冷忽热的不详,施哀央更怕了,干脆抱住祈月烬仅存的左臂、拼命晃动!
他虽然只是个小男孩,但用上了十足的力气,还是差点将祈月烬的座椅掀倒。
只见祈月烬慢慢睁开眼睛,漆浓的睫毛就像一面沉重的门扇般开启,露出了暗沉的赤色眼珠。
施哀央注意到他右眼的瞳色很不对劲,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又似乎连大功率的探照灯都穿不透那份浑浊的混沌。
施哀家自古以研究尸体为契机、琢磨人体之秘,其族人对人类肉身恙疾的敏感度非同一般。打小接受地狱式教育的施哀央更是灵感知力过人,他即刻察觉到了祈月烬的又一项残缺之处:他的右眼的“魄”早被废了,填充右边眼眶的、不过是由心眼支撑起光辉的人造假物。
之前的鲜润赤光,应该是他火灵之力的颜色。现在他体虚气弱,难怪灵光暗沉,再也隐瞒不了右眼已废的事实了。
施哀央的心一阵抽痛,他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貌似强大的人,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痕与痛楚。他其实和常人一样,也会受伤,也会疼痛,也会虚弱,到底是谁在散布传说,让大家不把他当人看?
他是不能失败的人,因为大家不容许他失败。一场战斗下来,没有人理会他是否受伤,他也不能喊痛,因为大家不相信他会受伤、会疼痛。他习惯了独自解决一切,大家更是习惯了由他独自解决一切,这份习惯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一旦露出请求援助的眼神,大家都要震惊恐惧到连连后退了——连他都不能解决的敌人,我们更不行,快逃吧!
施哀央在心里痛骂所谓的“大家”、更是在骂自己:“胆小鬼!”
他终于接受了“祈月烬不是神”的现实,这下子,他也没有那么害怕他了,用娇小的双手替他擦去额角浮现的虚汗,更是捧住他的脸颊,用唇语问他“要不要喝水”。
近距离对上小男孩灵兽麋鹿般黑黝黝的大眼睛,祈月烬的头脑慢慢清醒,他闭上右眼,再睁开,用喑哑的声音问施哀央:“仍不正常?”
他指的是他的右眼。
而施哀央见那浑浊的雾霭仍未散去,只得摇头。
祈月烬抬起左手,按上小男孩捧住自己脸颊的手,轻轻一声“谢谢”,然后将他的手拿下,起身,弯腰提起座椅旁边的小皮箱。
施哀央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坐飞机了,可祈月烬却是用单手将小皮箱放到椅前的圆桌上,打开,露出里面黑绒垫的内衬、和其凹陷处七个内盛红液的玻璃小瓶。
祈月烬刚抬手取出小瓶,想用牙齿旋开瓶盖,施哀央就机灵的踮起脚尖,接过祈月烬手中的玻璃瓶,替他打开了盖子,再塞回他手中。
深深的望了施哀央一眼,祈月烬仰头便将瓶中的内容一饮而尽。
服过“药”后,他重新坐回座位,闭上眼睛。
听见施哀央再次不知所措的窸窣衣料声,祈月烬破天荒的道了一声:“稍等片刻。”
给了小男孩指令后,他专心疏通体内的灵脉,感受从丹田处涌起的炙热灵流,虚冷软绵的身子这才缓过劲儿来。
他平顺着吐息,却在这万分祥和的冥想时刻,脑内蹿出某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身影不是安纳斯纤长的雪白,而是玄色的、高挑的,略带了些随性世间的流气,不守规章而潇洒自如。
那是魏语迟——不,是祈月馀的身影。虽然祈月烬不愿启齿,但玄色的他实际上才是祈月烬真正的大哥。
巫黎花衣给祈月烬皮箱的时候,只说“他的遗物”,并未指名道姓,但那七个玻璃小瓶分明渗出了祈月馀的水性灵气,祈月烬又如何不知。
他知道“御三家”流传着一种秘术,能够生生剥离人的血肉,制成液体状的药剂,为使用者补充灵力、抑或续命。一人的血肉至多制成七份药剂,而传说喝了这药的人,就算对制作者拥有滔天的怨恨,也会逐渐淡忘而心如止水。
此药,是曰“无恨引”。
祈月烬手上的药,大概是祈月馀请求巫黎花衣或施哀诉,用自身的血肉结合外家的技术,做成了这七份“无恨引”,再由巫黎花衣转交给……
祈月烬其实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自己对祈月馀的恨还在不在。
他们幼小的时候,祈月馀从来不待见他,想那原委,应该是受祈月烛的影响。
那时候的祈月馀,说不定比现在的祈月烬还要狠心。他和家族里其他的孩子一道嘲笑祈月烬,甚至更过分,将祈月烬受尽毒打的惨事当做笑话,讲给同伴们听。
由于祈月烬经常被折磨得伤痕累累、面容尽毁,祈月馀总骂他“丑八怪”,更是在“勇闯”地牢、发现没了面皮的祈月烬后,当他是怪物,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厉声惨叫着逃跑,将祈月烬呜咽着的哀求远远的抛在身后。
好不容易有最爱的安哥哥来救他了,祈月馀却一天到晚意图不轨的和他抢安,更是向祈月烛通风报信、挑拨离间,害得安差点被玷污……
最后,他更是告诉祈月烬错误的路线,待祈月烬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