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火星,仿佛他的音容笑貌都化作了黑云硝烟,是一挥手便再也记不起来的东西了。
安纳斯停在距离悬崖边缘一步之远的地方,好似他的生与死,也只处在一步之间,战战巍巍而戚戚然然。
他遥望在远方相接的海与天,目中一片昏昏然的晕赤,连带着他的头也肿胀,好似下一秒就会因情感爆涌而脑浆四溅。
像个帕金森病患者般,他的思考变得很慢。
他始终想着一件事:为什么祈月烬和莫悱一样,说走就走了?
如果说莫悱的骤然离世是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但祈月烬不同,不是和他约好,要一起赴死的吗?为什么他会临时变卦、背叛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他似乎……说过,“想让安活下来”……可这算什么理由?
他有什么资格决定旁人的生死?他只是仅能在家庭中忙忙碌碌的“夫人”而已,凭什么替“丈夫”做主张?
……太他妈的混蛋了,给脸不要脸的死二炮……
悲伤与愤怒在天光红日的高温蒸腾下迅速发酵,最终竟变成了熏得人倒地不起的迷醉异香。
安纳斯面对着峭壁,仰躺在荒凉的悬崖上,远眺沧海,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问,为何祈月烬要突然撇下他,以自爆的方式化为飞灰了。
他戴了白银婚戒的左手中,捏着一枚定时炸弹。
倒数三秒,他也会被轰得连渣都不剩,和祈月烬一般,腾起一束烟与火,消失在璀璨的天光与流动的云影中。
他紧闭双目,无声倒数,却在心里带着恶质的笑意,暗讽:【我制造的烟火一定比你好看,夫人!】
一。
二。
三。
他听到了称心如意的炸弹爆裂声,他的耳朵在一阵巨大的刺痛后彻底报废;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轰向了高高的晴空,无数的肉片与碎块被风卷向蔚蓝色的明亮大海——
【祈月烬……】
【想走?送你两个字:没,门】
【就算你躲进地狱的旮旯窝,我也要把你揪出来,一通狂.操,以示惩戒!】
……
……
“……”
……睁不开眼睛。
……说不出话。
……无法动。
……能听。
可,明明撑不开粘附在一起的上下眼皮,安纳斯的视觉神经仍将眼皮前的景色传递给了大脑。虽然意识无法操控身体进行移动,四肢却仍将它们的感知单方面的传递给了大脑。
安纳斯发现,他就像一尊只能感知而不能动作的人偶,静坐在一把白色的欧式单人椅上,面前是一张摆放着国际象棋棋盘的白色茶桌,而与他面对面而坐的,正是和他面容别无二致,只不过身形是小女孩模样的白魔女——安娜莉卡特娅。
只见白魔女依旧一副白色宽檐礼帽、白色蕾丝洋装的纯白打扮,正倚靠着白色的欧式单人椅,百无聊赖的左手玩一枚鲜红色的皇后棋子、右手翻看一本貌似备忘录的精致书册。
她察觉到安纳斯已经恢复意识,便将书册丢向茶桌,任由它撞翻了好几枚象棋棋子,最后平摊在纯净水晶的棋盘上,显现出标准的楷体字迹。
“哟。”安娜莉卡特娅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表情除了戏谑,便是永无休止般的淡漠与无聊。
“这里,”安娜莉卡特娅随便一挥手,便算是向安纳斯介绍了周边环境,“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你,桌子,椅子,棋盘,棋子,剧本。”
安纳斯还是睁不开眼,但也“看见”了周遭一片乳白的景色,好像两人正身处大桶的牛奶中,四周除了白便是白,再无其他。
他又“看向”安娜莉卡特娅丢弃在棋盘上的精致书册,只见密密麻麻的文字群的末尾,赫然摆出了两个加粗大字:
待续。
剧本?这本小册子?
谁的剧本?关于什么?
安纳斯满腔疑问,却全被口不能言堵在了胸腔,他连怒视安娜莉卡特娅都做不到,只能静默的、乖巧的、宛如一尊人偶般坐着。
——这是安娜莉卡特娅故意的。
她就是不想在自己费口舌说明的时候,被安纳斯怒目而视、频频打断,她嫌浪费时间,更骄傲的认为,安纳斯没资格向她质问、跟她叫板。
于是,把玩着那枚做工最为精美的赤红色皇后棋子,安娜莉卡特娅极无淑女风范的翘起了二郎腿,用懒洋洋的声音开始了“说明”:
“首先,你当然没死~身为我重要的棋子,你死了,我又要捏出一个,真麻烦呐。”
“当然,我才不想承认,你既是棋子,又勉强称得上合格的棋手呢!”安娜莉卡特娅向安纳斯比出了那枚赤红色的皇后棋子,眉眼弯弯,却恶笑道,“虽然我的皇后被你吃掉了,但你的皇后也为这付出了代价,同归于尽看上去惨烈,却算是不错的一招,值得表扬哟小笨蛋~”
仿佛感觉到了安纳斯内心剧烈的震动,安娜莉卡特娅挑起眉,表情略不耐烦的解释道:“小烬自杀,全是为了你。”
她以手撑桌,起身,将赤红色的皇后棋子放在安纳斯面前、那赤红色的国王棋子旁,再坐回自己的座位,变魔术般从手掌中旋出一枚纯白色的皇后棋子,置于自己面前的棋盘上,接着抱手淡然道:“红方是你,白方是我。我们的对弈以红皇后祈月烬、以及白皇后祈月烛共同死亡为结局……我没能杀死身为国王的你,这场算平手。”
“呼……”安娜莉卡特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