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
安纳斯见他登时灰头土脸,仍旧试图去抚自己的另一只脚踝,便心头一惊、一苦、一涩,穿过他的腋下拽起他,用宽大的浴衣袖子给他擦了擦脸,才沉下声道:“你自己穿着就行了,我脚发热,就愿意光脚。”
祈月烬却用指尖夹住安纳斯的一角袖口,柔声道:“寒从脚底生,安,深山内阴气重,莫又染病了。”
安纳斯哼哼一声,扯回自己的衣袖,背手道:“病自心中生。我穿不惯这鞋,穿着就恶心反胃,你非要我穿,是想恶心死我?”
祈月烬些微一怔,随即为安纳斯的机敏反应喜上眉梢、活像安纳斯是他金舌不烂的争气儿子。他笑道:“安不喜欢,我也不要了。”
安纳斯:“……”眼睁睁的看着祈月烬指尖一晃,一双木屐就消失在金红火焰里。
安纳斯:“……跟屁虫要是像你这样,绝对可以统治地球了。”
言罢,转身就走。虽然他没穿袜、容易磨破脚,可还有那逆天的治愈力擦屁股呢,更何况是他自己不带两双鞋来、非要把本属他的鞋让给……他活该。
萧萧的,凉风生,林壑清。方才没想起问时间,看天色,才确知是到了山水沉静的日落之时,若有那松声为君起,可真不枉这苍山丽景了。
安纳斯呼吸着那松香味,明明应该心旷神怡,耳边却似乎总传来饶人心弦的杂音……总是先有伤、再治愈的,就算他皮糙肉厚,脚板心扎进硬木渣,还是不太舒心。更何况,他皮糙肉厚?
美人的颜貌就是容易软人心,安纳斯也忍不住了,扭头便道:“祈月烬,你先回去,那女人不是喊你一起吃晚饭吗。”
祈月烬停步摇头,道:“安,一起。”
安纳斯垮下脸:“一起个屁,不要把打飞机术语随地乱用,你还嫌没把我搞早衰呢?!”
……早衰,早衰症(儿童早老症)属遗传病,身体衰老的过程较正常快5至10倍,患者样貌像老人,器官亦很快衰退,造成生理机能下降。患病儿童一般只能活到7至20岁,大部分都会死于衰老疾病,如心血管病,现时未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只靠药物针对治疗。
祈月烬幽笑后道:“安,不打紧,我会随你,不管去哪里。”
“穷碧落,下黄泉”这等话,觉得晦气,祈月烬就没说。不过在安纳斯听来,却又是牛头不对马嘴了。他只好自己带头往回走,边走边琢磨祈月烬的脑回路到底是搭到了哪条外星球轨道上。
回走时,祈月烬趁机站到了安纳斯身旁,与他并肩而行。
安纳斯瞅见了,忍耐一会,还是拧眉道:“走我前面去,祈月烬。”
祈月烬偏头,赤色的眸子又大又亮、水润生光,“安?”他问。
“没理由。”瞧一眼祈月烬,安纳斯避重就轻道,“算我给了你一个探路的光荣使命,满意了?”
祈月烬果然满意,很快就走到安纳斯前头去了。
半路无言。
安纳斯看着他瘦削挺拔的脊背,不知为何,或者说很不该或很不幸的,想到了莫悱。
他也不清楚,为何有时会对祈月烬那般尖酸刻薄、甚至无情冷酷,他想,难不成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对莫悱抱有歉疚?
……可这对祈月烬太不公了。
他鲜血的味道仿佛还缠绕在齿间,他的呼唤更是摇荡在耳旁,在恶鱼魔女异界中的瞬间,自己甚至将他当做了母亲。
都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见,不要贱”,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去见莫悱了,而,自己真能够做个彻底遗忘前任的贱人吗?
如果真忘记了莫悱,祈月烬他……假定自己被他抛弃了,难不成要再贱一次,继续遗忘?
有太多不确定,有太多“犯贱”的可能性。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灰心丧气,自甘懦弱了。
突然,安纳斯眼前出现了一朵白山茶,他猛然驻足,鼻子还是扎进了那朵花里,后退几步便是一个喷嚏。
“祈月烬!”安纳斯揉揉鼻子,责怪道,“我又不是牛,嗅什么鲜花!想嚼牡丹自己去买鲜花饼!”
祈月烬笑笑,将白茶花凑到安纳斯脸颊边,羞涩的讨好道,“安,比山茶花好看。”
安纳斯:“…………哈哈哈哈,你才是,干脆随身携带茶花,做新一代的茶花女吧,二炮?”
祈月烬固执:“花,送给安。”
安纳斯:“读过《茶花女》吗?脑经急转弯一下,‘阿尔芒·迪瓦尔’是谁?‘玛丽·杜普莱西’呢?《茶花女》是第一本流传到华国的外洋,你这老尼姑要是没看过,可以滚回藏经楼、坐冷十年板凳了。”
祈月烬眼珠子一转,立马答道:“前者是中的男主角,后者是作者的情人。”
安纳斯:“……”
安纳斯:“……得得得,我收下,行了?”
祈月烬展颜而笑,清雅的白山茶都要染上他的艳色了。
在回途中,照例祈月烬走在前,安纳斯走在后。
把玩着那朵白山茶,安纳斯百无聊赖,便回忆起了《茶花女》的细节。
白茶花……女主角玛格丽特死后,阿尔芒在她的坟前摆满了白色的茶花。这么不吉利,死二炮怎么想的。
阿尔芒在茶花女死后才拿到她的日记,上面有一句话是……“除了你的侮辱是你始终爱我的证据外,我似乎觉得你越是折磨我,等到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你眼中也就会显得越加崇高。”
妈啊……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