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世上,如果真有谁能制服恶魇,大概也只有天衍君了。只是……
萧常有点心疼。
天衍君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啊。
林歧轻蔑地“哼”了一声,收回手,走了。
萧常再次叫住了他:“天衍君。”
林歧这次没有停下来。萧常朝他行了个礼:“知意让您费心了。”
天下都让您费心了。
九君一代不如一代,仙道百年不出一个奇才,唯有天衍君首尾一贯,站在风口浪尖上力挽狂澜。
祖辈的荣光,天下的气运,都扛在天衍君的肩上,别的人,不过是安享福荫而已。
林歧拉开了房门。
苏仪守在床边,萧途仍旧昏迷不醒。
萧途没有外伤,他的经脉也已经被林歧温养得不带一丝戾气,但就是醒不过来,连林歧也没办法。
对待王砚悬,林歧可以快刀斩乱麻。
萧途不行。
萧途病症在内,不动则矣,动则大动。
他不敢冒这个险。
萧途到了一个地狱。
那是一片海子,黑色的魇气遮蔽了天日,乌云之上孕育着天雷。他被囚禁在孤海上,像一朵颤巍巍的莲花。
海水是血红色的,海面上反复上演着屠戮。
每一刀下去,海水就更深一分。
一道力量把他的头按着往下压,密集的锁链被晃得叮当作响,他被按进了海水里,剧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大脑,从他的口鼻中争相而入。
按着他的力量化成了一个人影,是那个传教士。
“多喝一点。”
“都是你兄弟的血。”
萧途突然开始七窍流血。
苏仪吓了一跳,靠在一边的林歧赶走她,自己坐在床边把人抱了起来。萧途浑身的血管都r_ou_眼可见,身上已经有血丝从他的毛孔里渗了出来。
挺吓人。
林歧屏退了苏仪后,就将他的衣裳脱了,用真元护住他的经脉,再一点一点地给他化血。
林歧的动作也不敢太大,生怕一不小心就爆了他,所以只能用最温和的真气一寸一寸地挪。高度紧张的状态使得他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脑门上、身上都是一大片汗珠。
等把人温养完后,他的衣衫已经s-hi透了。
他脱力地坐在地上,一边去看萧途脖子上挂的东西,一边抖着衣襟,想给汗涔涔的身体换个气。这时,床上的人喊了声:“天衍君。”
林歧:“……”
人并没有醒。
林歧叹了口气,爬回了床边,拉着他的手说:“在,本君在。”
第18章 第十七章 魇障
王砚悬醒了过来。
他一醒就忍不住往外跑,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林歧此刻正好在院子里入定,人已经被大雪披上了一层白衣。
他睁开了眼,一身浅雪化成了雪气,从他的肌肤中渗了进去。
听潮剑属水,尤喜雪。
冷冽的雪气在他体内运行一个周天,搜刮走了奇经八脉的温暖,慢慢汇入丹田处本相婴儿的眉心。
婴儿打了个哆嗦。
体肤开始呈现出一层细细的冰霜,再然后,化了。
林歧看向王砚悬,整个人还带着一丝雪气。
冷。
王砚悬脚一崴,居然没敢再动一步。
天顺朝河清海晏,唯有一点,不尽人意。
人牙子遍地都是。
当然,这也不能单怪一个天顺朝。
纵观古今,历朝历代都在打拐,刑罚一代比一代重,可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总有人豁出命去为拐卖事业添柴加薪。
十二年前的奉天大祭上,就发生过一起惊为天人的拐卖案,被拐幼童上达百人,罪犯至今音信全无,逍遥法外。
王砚悬找了他们十二年。
说来也是无心c-h-a柳,他此前在江浙一带访学,当地州府是他业师的门生,算是他的师兄。他帮着州府破获了无数起拐卖案,可是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要找的是一伙传教士,领头的还是个西洋人。
此次来大罗天里等会试,他也没想到会发现他们的踪迹,可是现实里就是这么巧。他借着九派的“游龙步”,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将他们的落脚处都挖了出来。
他把被血染透的地图交给萧常:“他们今天在‘日曜’洞里,里头有二十八个孩子。对不起,我没能救下来。”
京郊统共有七个耗子洞,这是已知的。
他们对七曜有种近乎魔性的执念,七天一个轮回,每天都有固定落脚点。
今天正是日曜日。
林歧看了一眼地图,转头就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爆发出一声巨响,苏仪被人从里头整个打飞了出来,鸣鸿刀在地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刀痕,背后让人扶了一把才堪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