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小朋友一见他就不喜欢,头颅高高扬起,小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忽视了过来套近乎的齐端。
但齐端此人贵在品性坚韧,厚颜无耻,隔日就花了一月的零花钱,买了一只国外进口的高级潜水艇模型,巴巴地呈到了章九的面前,想讨章九欢心。章九小眼神儿乱飘,却还故作矜持,“我妈妈上个星期就给我买了一个,跟你这个差不多呢。”
“好玩儿的东西总是不嫌多的嘛,嘿嘿,章同学,你的那个是什么颜色的?”
“嗯?白色的。”
“那赶巧,我这个是黑色的,你正好凑一对!”
章九也就不跟他客气,手脚麻利地将模型盒子塞进了抽屉,涨红了脸问齐端:“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我叫齐端,整齐的齐,端正的端。”
章九真是喝醉了,胡乱笑起来,拍着齐端的肩膀,直打酒嗝:“我说,齐端你爸妈给你取这破名儿,真是,哈哈,浪费啊,你可算是背道而驰喽……还整齐端正呢,我呸,哈哈!”
齐端跟他恼:“我靠,你这话说得,我哪里不整齐端正了?”
“我看啊,是哪里都不!”
齐端恬不知耻地凑上脸去,将他那张脸在章九的瞳孔里放得无限大,“你再仔细看看,我哪里不端正了?”
章九嘻嘻笑,将他的脸颊拍得啪啪响,“歪鼻子斜眼睛的,丑!”然后又闹将起来,将四肢往齐端身上招呼,乱打乱蹬,整个一泼皮猴子——充其量是一只美丽一些的泼皮猴子。齐端也就知道他醉了,摁住了他的手脚,叫上另外几个熟友,给抬上了回家的车。
齐端在后视镜里看见章九像一滩红色的泥一样软倒在座椅上,嘴边还挂着一点莫名其妙的笑意,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妈的,李世远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值得他高兴成这幅死德性?他齐端哄着护着忍着,这么些年来,处处以他章之恒的感受为第一处事原则,居然比不过一个半路杀出的李世远,还跟他搞成了那种暧昧关系。倒不是说他齐端对章九有超乎朋友关系的想法,但再怎么说,他以为他在章九心中是能稳坐私交好友的第一把交椅的,如今这位置不保,他被狠狠地推倒在了一旁,身染尘土,面带泪痕,章九还无知无觉的,仿佛那无情的人不是他似的。齐端想起他中考的时候求了爸妈三天才让他报了章九的那所学校,又想起大学的时候为章九打的架,心里是醋意翻涌,面上是长吁短叹——全都不被那醉鬼所察觉。齐端又任由自己演了一会儿苦情戏码,实在也觉得没意思(章九甚至开始说梦话打呼噜了!),就只好认真开车,不做他想。
到了星期一中午,章九给齐端打了个电话,声音懒得像刚醒来,却又带着一些愉快:“齐端啊,李世远晚上回来,我们准备在临滨酒楼给他接风洗尘,大伙儿吃个饭,你赶紧收拾收拾,六点半准时过来接我们。我懒得开车了。”齐端在那头嚷嚷起来,说他现在还在外头呢!还骂章九真把他当随叫随到的司机了。章九也不理他,直接挂了电话,光着脚丫走到客厅去喝水。到了那里才发现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不漏一点晌午的日光,转过头猛然看见背阴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鬼魅一样悄然无声。一惊之下,章九一口水呛进了肺部,大声咳嗽起来。
“你他妈、咳咳……一声不响坐那儿、咳咳、干嘛?”
程乃谨似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手在膝盖上放得更加齐整,“没什么,就坐坐。”
章九顺过了气儿,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神神叨叨的,吓死个人。”
晚上的接风宴,他带着程乃谨一起去了。李世远是他在大学里的同学,自然也认得程乃谨这个常年在他身边的跟屁虫,带着一起去是无可厚非。让他比较烦躁的是章之晏也一直闹着要跟来,两条齐腰的辫子在脑后狂乱地甩着,章九很是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被自己的辫子勒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带章之晏来,章之晏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心智却还跟个五岁小孩一般,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个智力水平了。作为她唯一的哥哥,章九想着是该好好保护她的,而保护的方法第一条就是:少让她出门。某一次她在游乐场里轻易被一个陌生的中年秃顶男子手里的卡通气球骗走了,章爸章妈还有章九惊得魂飞魄散,幸而后来出动各方人力找了回来,但自此是不敢再让她轻易出去晃悠,保不准一个不留神,就又踪影全无了。章九想,就算是寻常的五岁小孩儿吧,也少有比他妹妹更顽劣天真不听人话的,有时真是生出了想把她牢牢锁在家里的念头——但肯定是舍不得的。
答应了章之晏回来给她带上次看中的那一块迪士尼手表,好说歹说才给小姑娘哄睡下了。她抱着床上那只巨大的毛绒熊,将睡未睡地盯着章九,“哥哥……说好给小晏带礼物回来,不可以骗我哦……”章九看她那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心里还真有些许不忍,想着要不就带她去吧?但八成会惹一通麻烦,于是咬咬牙应承了下来,转身关上了房门。
2.
李世远进门的时候,章九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短暂的可耻的空白,神经末梢像被一只瞧不见的手捏了一把似的。他想,李世远怎么好像又高了?本来就高他差不多一个头,现在更不得了了——李世远以前大多数的时候习惯拿冷眼看他,偶尔心情好了就伸手揉搓他的头发,拍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