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士”头颅俱被生生割断,刀钝,割不尽,便都留了虚虚一层皮肉,勉强挂在残躯上。
唐逢春见惯杀人,只是被溅了满脸血,眼里亦糊了些,晓得姜百里刻意,便把千机匣腰后一别,腾身跃起,在一人肩头借力鸟翔,半空里双手凭空这么一拉,遍地机关毒刹轰然显身,沙土残躯冲天而起,腥莽之气已不可嗅见,唐逢春单手双指一碰,天绝地灭百鬼行府。
几时尺内断肢残骸铺地,□□痛叫不绝于耳。
姜百里终于现出身形,见到叫得让他心烦的,便提刀善后。
“还有人。”唐逢春道。
“嗯,是还有。”姜百里道,“我引来的。”
“既然要杀,便一次全杀了,清净些时日。”姜百里抹了抹面上鲜血,笑嘻嘻道,“老兄便要多辛苦些。”
唐逢春千机匣忽然正对他脸面,姜百里弓腰一躲,身后惨叫一片。
姜百里便这么弓着腰笑道:“来了,这么快。”
二人战得正酣,忽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浑身剑气裹挟,犹如狂风劲浪。
姜百里跃起提刀后退三分,谁知那身影竟是向那杀阵而去,双手握一把重剑,横扫过处无一人在立。
“唐大哥。”那人收剑轻盈后跃一步,正到唐逢春身边。
那重剑看来重逾千斤,他背来却轻巧似芦瓢。
“熟识?”姜百里酣战之中却还抽空问道。
唐逢春□□连出,随口答道:“是。”
姜百里便笑了。
他向来晓得,多个帮手,就是多条活路。如今帮手两个,加上他自己,便是三条活路。
天要他活下去,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战,横尸者少说有百人,这大漠烟尘里断肢残骸,三人都数不清,亦不想去数,多少畜生恶禽的佳肴。
空中早已有秃鹰闻息而来,只等他三人走开。
莽战中活下来的人,煞气可摄万灵。
“这位小兄弟是……”三人走出这杀阵化成的尸阵,脸上身上的血都不抹,姜百里便问道。
“不是什么小兄弟……”唐逢春话说一半,被方才那人打断。
那俊朗儿郎抱手一礼道:“在下藏剑弟子第九宗。”
“第九宗?”姜百里奇道。
“不是什么门内派分,姓第九。”第九宗笑道,“若觉艰涩,喊我阿宗便是。”
唐逢春话未说完,见他殷勤自白身份,便乐得闭嘴。
一仗下来口干舌燥,无水喝,未被杀去,反倒要渴死在这里了。
“看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武功造诣却高,中原武林真是英雄辈出。”姜百里最擅说好话。
“姜大哥过誉。”第九宗笑眯眯道。
“你晓得我姓姜?”姜百里问道。
“方一开战我便在阵中坐观。”第九宗道,“本想等你二人打完了,再同唐大哥见面,不想唐大哥磨蹭起来,等得我不耐烦。”
“阵中不怕误伤?”姜百里问。
“误。”第九宗仍是笑道,“是伤不了我的。”
姜百里便觉这少年儿郎有趣起来了。
当今江湖豪杰英雄辈出,当真是不容小觑。
☆、四
唐逢春识路,走在最前,一身黑衣隐约透出湿意来,看不出是汗还是方才沾上的血。
第九宗紧随其后,姜百里便成了尾末。
“唐逢春不是蜀中人士么?”姜百里问道,“认得路?”
这是在问第九宗。
第九宗转头看了看他,一双大眼打了个转,道:“你晓得唐大哥以前做什么的么?”
“唔,唐门么……”姜百里道,“看他身手,杀手。”
“呀,难题出得易了。”第九宗笑得眉眼弯弯,本身生得一副秀气少年模样,一笑起来便是春风拂面。
“你是说逆斩堂?”姜百里道,“这便难怪了。”
第九宗转头回去,姜百里晓得他在看唐逢春,便也笑笑不说话。
唐逢春显是听到他二人相谈,只是实在热得不愿开口,双唇都要燥到一块。
唐逢春的水囊在遇到姜百里前便空了,姜百里那只灌沙囊被他半途扔了,最后到的第九宗双手一摊,示意自己除了钱袋同一双兵刃外身无长物。
“无妨。”姜百里舔了舔冒泡起皮的嘴唇笑道,“钱袋便是最有用途的。”
“我方出门时亦是这么想的。”第九宗笑道。
“不出半个时辰。”唐逢春终于开口。
“不消一盏茶。”第九宗补道,“唐大哥生疏。”
“第九……兄弟,打个赌么?”唐逢春笑一笑。
姜百里将单刀解了握在手里,支在地上,看他二人作赌。
第九宗将钱袋在唐逢春眼前晃一晃道:“便赌这个罢。”
唐逢春低头笑笑。第九宗少年身量,比他二人都短上一些,唐逢春便伸手拍拍他肩背。
“客气了。”
言语之下,仿佛这钱袋已吊在他腰上。
第九宗也不气不恼,只是一张笑脸。
姜百里不动声色看这二人,他自认阅人无数,人皆是有面相的,可这二人却俱是去了真面相,断不出一二来。
唐逢春终日易容,贴一张假面皮,第九宗又看似一尊笑面佛,时刻一副笑脸迎人。
中原走过一遭,见高手无数,死里逃生数次,在辽辽大漠里反倒遇上奇人。
三人路上少有言语,姜百里心里清楚,第九宗算得准,到下一镇,两柱香应是足了。
他好奇的便是唐逢春此人怎会断错,恐怕是自有考量。
待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