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想被苏格兰场抓去挨上几针吗?”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路加激昂大义,信口胡扯,“何况我现在在中国,中国!他们管得着吗?”
“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因为挂科来的了,”顾声无奈耸肩,“你是畏罪潜逃。”
其实他俩在楼下c-h-a科打诨胡说八道的时候,江承就在旁边看着。他当年在国外混了两年学的点口语都还给当地人了,两人语速又快,这会儿除了语气词基本没听懂几个字,只见两人举止亲昵,神采非同寻常,不由地出声咳了两声,提醒他们还有外人在场。
——不对,内人。
还是不对。
江承兀自纠结了一下,看到顾声的视线转过来,表面上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将手伸向路加,翻译赶紧跟了上来:“先生你好。这位是第一军区的少将江承。”
路加顺着顾声的目光一看,连忙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撤下来,与江承握了一下,打了个招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男人自打看见他起,眼神里就透着难以捉摸的敌意,那种介怀十分明晰,放在一个手握重兵的男人身上气势逼人,路加茫然地被对方狠狠握了几下手,这种奇异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起来。
接下来二处的人互相认识了一下,王副请路加上楼为他介绍科室,路加对顾声相当留恋:“嘿,顾,你不上来吗?”
“我拿一下资料,马上过去。”顾声应了他一声,路加满意地点点头,消失在楼梯后边。
顾声与江承擦肩而过,江承一把拉住了他。
顾声没动,江承只在拉他的时候用了点力气,后面立刻就放松了——他下手一重,五年前在那个噩梦般的大使馆的经历就会霎那浮现到他的脑海里,充斥着绝望和情|欲气息的封闭房间,少年消瘦单薄布满青紫的脊背,无声而铺天盖地的悲哀混合着枪响弥漫开来。
顾声因为剧烈的疼痛无意识缩紧自己,就好像这样就可以减弱一些痛楚一样。
江承咬咬牙,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顾声脸色一沉,一把甩开他走进了资料室。
路加在这方面上手确实很快,顾声跟他半开玩笑说有他坐镇,自己就沦为语言学家之类的工具人物了,俯身在他后面看他列式子。
其实顾声跟路加关系确实挺好,在剑桥时就好,一是路加天资卓越,有些想不通的问题问问他会很有启发,二是路加热情。
洋溢着一股傻大憨似的不怕冷脸的帝国主义的热情!
……忽视国籍和意识形态之类限制的话,这样的人和任何人都能相处得还不错,何况顾声性格也没有江承抹黑得那么差。
路加开始很是水土不服,次次拉着顾声陪他去西餐厅,去了又嫌弃人家做的不正宗,顾声隔着悠悠烛光,对面的路加一边抱怨一边狼吞虎咽,耳朵里灌满现场的西洋乐,很是感觉津州和自己印象里的不太相同。
人堕落总是很容易的,顾声望着被餐厅里的烛光映照得流光溢彩的玻璃窗,深埋在津州地底的丑陋包裹进繁华的夜色,又被透明而坚硬的橱窗阻隔在外,里外正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嘿,你看什么呢?”路加吃饱喝足招呼他。
“没什么,”顾声回过神,“我在想下午那个加密方式的变式,最近我一直觉得,其实现在在大陆密码学的主要问题在于加密方式的落后,破译反倒是再然后的事了。”
“哇,你这人,你怎么还这样啊,”路加无奈地用餐巾擦了擦手指,脸色穷极嫌恶,“吃饭的时候就吃饭,老琢磨这个琢磨那个累不累啊!啊?看看小姑娘!欣赏欣赏中世纪皇家室内乐!跟学校里的老教授们学的恶习就改一改嘛。”
“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靠智商吃饭行不行?”顾声无奈地按着额头,“我其实考虑快两个多礼拜了,真想不出来,我快烦死了。”
“哎,放松放松,”路加握了握他的手,“你这人就是太认真,说你认真你又要抨击我靠智商吃饭……哦,你原来也会烦啊……真稀奇,我还以为你特别孜孜不倦,耐心得一塌糊涂……”
顾声拿杯子沾了一点酒,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我不太喜欢数学,没什么热情。”玻璃杯只在他淡色的嘴唇上碰了一下,他就舒口气把杯子放了下来。
“不喜欢数学你上三一数学系?”路加勃然大怒,“年轻人,你是在侮辱我吗?”
顾声手上把玩着杯子,懒懒地笑起来:“……去你的。”
烛光映亮了他的眼睛,短短的黑发也笼进明黄色的光晕里去,他脸上光影层次分明,嘴角勾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晃眼看起来就像影院门口挂的女星大幅特写照一样,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路加下意识地想去摸一摸,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人按住了。
他们旁边的客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个干净,剩下一圈特种兵似的军人荷枪站在四周,江承正冷冷地看着路加。
江承脸色极差将顾声从西餐厅提溜出来,连人带包塞进车里带回陆军公馆。
顾声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上,面色有点他惯常的冷淡,也有点好整以暇似的笑意。他忽然转过头,看了江承一小会儿,问:“江承,你为什么还没放弃呢?”
前方的道路曲折而漫长,夜色浓重得像化不开的水墨,不等江承回话,顾声垂下眼睫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又自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