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骤然收紧手指。半晌,他说:“哦。”
宁祈说:“不问吗?”
何湛说:“你来看我,不就是来告诉我的么?”
宁祈说:“国公爷绑了何德去皇兄面前认罪,皇兄已经将他们关入天牢了。潘威将罪状呈上,包括你涉案的证据逐一提交,近几日便会开堂。因为此事关乎国公爷和太公主,皇兄决定亲自过审。”
亲自认罪…
果然还是上一世的结局。
何大忠以为只要自首就能得皇上网开一面,可那些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他?皇上,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摧枯拉朽,大厦即倾,不过短短几日耳。”何湛轻声低喃出这句话。上世史官笔下朱墨一勾,忠国公府也就在史册上定了格,亭台楼阁雕梁画柱,皆烟消云散。忠国公的政敌费心筹划了几年,想等到的也不过是这短短几日。
静了很久很久,宁祈轻声问他:“何湛,你怕吗?”
害怕吗?
当然害怕,比谁都怕。
人因为未知而害怕,但何湛因为已知却无力改变而害怕。何湛一眼就能看到这条路最后的结局,只能独自一人在泥潭中挣扎,可除了越陷越深之外,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何湛惯笑着说:“我啊…我才不怕呢。从小到大,你见我怕过?”趾高气昂的,一副大靖国都装不下他的样子,实在欠揍。
宁祈抿了抿唇,可面上还是那般冷冰冰的样子:“是啊,没心没肺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官袍,说:“在清风山你救过本王,此事本王不会袖手旁观。本王已派了秦方去查,如果你是被人诬陷,他定能还你一个清白。”
何湛咳了几声,道:“多谢。”
宁祈离开前,给大理寺的人通了些钱财,恩威并施,叫他们不敢再拷打何湛。
之后宁祈进宫,在皇上面前斡旋一番,将殿审一事拖后三天,又将信得过的人手交给秦方派遣,让秦方在三天内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然而这三天,忠国公府里已经乱作一团。
先是何湛被捕,后是何大忠何德二人同时下狱,撑着整个忠国公府的唯有宁华琼一个女人。
宁华琼躺在床上,小桃红汤汤水水地端着进出,宁华琼的身子也不见有半点好转,半病不病地拖在榻上,起不得身。
小桃红哭着劝道:“千事万事,夫人也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这忠国公府可不能再没有您。”
雪娘带着何楚也抹眼泪,呜咽地哭着。
府上的下人眼见着要变天,走得走,跑得跑,如今只剩下十几个忠心的奴才。期间也有手脚不干净的,卷走了些金银细软。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钱财总归身外之物,可现下府中的顶梁柱都身陷囹圄之中,徒留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女眷,除了哭,竟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这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雪娘哭得更痛,低声求着宁华琼:“还请姐姐想想办法,总归您担着诰命夫人的衔,又是圣上的亲姑姑,求您去圣上面前说说话…”
“阿娘别哭,阿娘别哭…”何楚用胖胖的小手直擦泪,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阿娘哭,囡囡也哭…”
比起雪娘,宁华琼总归镇定很多。脸色苍白如纸,眼中着泪,但泪水却始终没掉下来。
她颤着声音说:“圣上若肯见我,我早就入宫去了。派去宫里打听的人回来报信说,老爷和德儿未曾受苦,只待殿审。只是可怜我湛儿入了大理寺,竟被区区少卿打得不成样子,偏偏圣旨下来,不许任何亲眷探望,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晓。”宁华琼仰了仰头:“老爷带着德儿亲自去认罪,我也能明白,德儿做错了事,一切本该受着,现如今只盼圣上开恩,能饶他一命。但大理寺那边说湛儿为包庇兄长而杀人,我是万不会信。”
何大忠绑了何德去认罪前,曾经对宁华琼说过,何湛会入狱,是那些人想咬住忠国公府。何大忠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却独独因护子心切犯下错事。他何大忠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一切后果就让他来承担,绝不能让那些人伤及无辜。
宁华琼眼里掉泪,招小桃红走近了些,吩咐道:“拿些银两去大理寺通融通融,请他们定要为我儿洗清冤屈。”
小桃红连忙应下,赶忙去库房支钱,带上福安亲自去大理寺一趟。
雪娘在旁服侍着宁华琼,待她喝下一碗药,前去宫中打听的人又回来报信说:“明日圣上亲自殿审大少爷的案子,大理寺少卿潘威上折子奏请皇上,连着三少爷的案子一并审断,圣上已经批了。”
宁华琼由雪娘扶着坐起身来,说:“去,将先皇赐给我的那柄玉如意拿来。明日以此物晋给太后为由入宫。皇兄在世时,太后与他鹣鲽情深。想来她念着这份亲情,终归不能做得太绝。”
大理寺内,秦方三日都在外奔波,没曾再来找何湛,倒是潘威循例来了两次,无非是想让何湛在殿审之前供认,免得麻烦。
何湛会认?他当然不认!
何湛想了想市井上的人翻白眼的样子,对着潘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学得有模有样,他一字一句道:“潘威,你仙人板板!”这句话是他从南方商队里学来的。
潘威不知道“仙人板板”是什么意思,但看何湛那个样子就不是什么好话。他怒虽怒,但之前凤鸣王交代过,不可再对何湛用刑,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之前有人告诉他,圣上早已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