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食材,调查垃圾车的频率……
他在准备离开穹顶,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你在什么呢?”马克扶着墙壁朝他走来。
安迪把切成片的苹果放到食物烘干机里,回答:“晒苹果干。”
马克有点儿好奇地看着他。
“我觉得会很好吃。”安迪说。
味觉万岁,他想,感谢我的味觉。
马克坐在那里,看着安迪继续切苹果。烘干机放不下的,就拿去外面用日光晾晒。
风恰到好处地吹过来,像故事里的少女。苹果花快谢了,白色落到了土上。
在那片绿色的葱翠里,果实将慢慢地孕育出来,这就是苹果树的生物逻辑。
“我在电视上看见了雷尔诺警探。”安迪说,“他们消灭了一些军用型的机器人。”
“他们为战争而造?他们有人格吗?”马克问。
“我想没有。”安迪回答,“至少报道的描述是那样的……如果我们离开穹顶,也就不会有人意识到雷尔诺警探曾经放过我。我不想连累他。”
“我们做我们能做的,剩下的都是命运。”马克说,他躺在门外的椅子上,看着苹果园。
安迪看着他,他看起来真的好多了,会有放松的表情,而不总是维持他那种痛苦扭曲的笑容。
当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或许是他最好的时候,安迪想。
“知道吗,”马克舔了舔嘴唇,他也还保持着舔牙缝的习惯,“我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真的要离开穹顶,却发现怀念这扭曲的一切。”
“我们怀念一切记忆中的事。”安迪说。
这很容易写出来,他想,只要在算法中,让过去永远比现在好就行。
人类就是这样修正自己的记忆,来忘掉苦痛的。
安迪也有着记忆的优化模式,而他却不知道,到底这是制造者的意愿,还是涌现出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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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靠在窗户边,阳光懒洋洋地照着他,即使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阳光,他还是倾向于去享受这温暖。
人就是这样,他慢吞吞地想——因为那些微弱但持续的疼痛,他的思维渐渐变得钝拙——人们倾向于接纳好的东西,倾向于去希望。
最近,马克开始缓慢地重建自己的思维宫殿。在废墟上一砖一瓦地把城市建起来,并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事,它需要细致的、长久的工作。
马克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像燃烧的蜡烛,他希望在死亡的火焰吞没一切之前,能够建好记忆的宫殿,然后倒在它的怀中。
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模拟中的落日也会使得天边被红霞所渲染。
一天的终结让马克莫名其妙得心情忧郁,安迪则轻轻地哼着歌。
马克像洞里的老鼠那样好奇。
“你在哼什么歌?”他问。
“镇里听见的。”
“像是奥尔塞隆之歌。”
“那是什么?”
“说的是一位少女去找她的爱人,却被暴风雨困在异乡的故事。”
“所以是个悲伤的故事吗?”
“或许吧。”马克说。简单的故事也能唤起他的共情,他总是会通过故事找到自己。
安迪开始轻轻唱那首歌,空旷的后院里,只有他的声音和苹果树。
马克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知道烘干机里的苹果慢慢地向苹果干过渡。
安迪的声音很好听,仿佛融化在脑袋里的冰激凌。马克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夏天里,在他的舌头尖上融化掉的冰激凌的味道。
爱,冰激凌,青春,还有莎拉的味道。
他希望安迪的歌声永远都不会停。
****
那一夜,马克是在安迪的哼唱中,把过去都烧掉的。
他把东西搬出来,和安迪一起翻看。那儿足足有两个大抽屉,里面的东西杂乱无章,有他的病历、有坐车的车票、有加油站的发票、有他更之前和别人通的信件、有压缩机的收据、有年轻时的照片……
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不再有意义的。
“你不会舍不得吗?”安迪问。马克此刻正一张一张地把照片投入他们升起的那团火焰中。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而我不能带着这些东西走,我也不想在我走了以后,有人翻看这些东西。”马克凝视照片被火焰吞咽,一点儿一点儿的,他年轻的脸消失在火光中,火蛇吞没了过去的那个他,他看着时间的脚踩在火焰之上,跳跃的热量模糊了世界。
马克笑了起来:“我想过很多次我烧掉它们时的场景,想象里,我都在流眼泪,没有一次我的想象是这样的快乐。我现在很快乐。”
“我感到心痛,或许你应该留着一两张照片。”安迪说。
“在走之前,我得和所有的东西说再见。”
“我以为你已经说过再见了。”
“这是物质上的再见,另一个再见。人类总是说无数次再见。”马克说。
“给我留一张照片好吗?”
“给我一个理由。”
“那会让我误以为我二十年前就认识你了。”
马克被说服了,安迪给的是个好理由,他把老照片们递给安迪:“你有一次选择权。作为交换,为我唱首歌吧。”
安迪开始唱歌,奥尔塞隆之歌。
他挑了一张马克骑在自行车上的照片。照片里,马克正张开双臂,骑在自行车上,从土坡上冲下来,他长大了嘴,正在尖叫。
一个二十年前的马克。
安迪把那张照片拿在手里,马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