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远远的脚步声,来者并不止一人,楚翔本能地转头看向门口,门开了,两名狱卒押着一位妇人进来,妇人满头银发,但衣冠整洁,神态威严,进门后目光一扫,忽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楚翔,失声叫道:“翔儿!”
三十九 报得三春晖(下)
楚翔愣了下,回过神来,震惊地大叫一声:“娘!怎么是你?”来者正是楚翔的母亲何氏,经年不见,原本青丝云鬓的母亲,现已变成一头白发,一脸憔悴,满是皱纹,四十来岁的人苍老得如六旬老妪,楚翔第一眼竟未认出。
何氏挣开狱卒的控制,扑到楚翔身边,楚翔尽力挣扎坐起,想拜见母亲,手脚却都不能用力。何氏抱住楚翔,强忍住眼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忽听得门口有人道:“楚何氏,汝家世代素传忠良之名,你丈夫楚朗当日更受皇上器重,如今令郎被歹人引诱,误入歧途,倘若迷途知返,戴罪立功,皇上未尝不可法外开恩,你好好劝劝他吧!”原来薛大人到了。
何氏回头看了薛大人一眼,并不回话,薛大人似乎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干咳一声,又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官已明白告知,令郎如今的情况,确属上头有旨意,本官不得不奉命而为啊!但本官实在于心不忍,因此才特意请老夫人来。”
何氏平静地道:“承蒙大人教导,老婆子会仔细开导他的。”
薛大人又对楚翔道:“楚翔,你身为人子,当知百事以孝为先。你母亲丧夫守寡,含辛茹苦将你兄弟二人抚养大,你就算不能知恩图报,也不当让老母因旁人受累。你若是个明白人,该怎么做好生斟酌吧!”
楚翔低着头不言语,何氏见状忙道:“犬子从小性格倔强,怕是一时糊涂,转不过弯来,让我慢慢劝他。大人请先休息片刻,都包在老婆子身上。”
薛大人捻了捻胡须,微一沉吟。道:“也好,你们母子间既然有话讲。本官给你们一个时辰。”转头吩咐狱卒:“你们都去门外守着,一个时辰后带楚何氏来见本官。”说着带人退了出去,关上牢门。
牢中只剩下楚翔母子二人,楚翔又叫了声“娘”,仔细端详。母亲不但满头白发,额头上也多了许多风霜痕迹,自己虽曾多次梦回母亲身边,却没想到母子竟会在天牢里重逢!“娘,他们没有难为你吧?孩儿不孝,累母亲受苦了!”楚翔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翔儿!”何氏紧紧地抱着楚翔,一面拂去他脸上的乱发,“娘想死你了。让娘好好看看你。”
楚翔忽想到自己身上的刑伤,忙裹着薄被尽力往角落里缩了缩,但何氏已看到地上被子上到处染了一团团的暗红血迹。一把扯开被子,楚翔伤重。无力抗拒。何氏早见他两只腿的情形。气得浑身不住颤抖:“这哪里是天牢,胜过地下地阎罗殿了!”
楚翔忙道:“母亲不必为孩儿难过。孩儿自作自受,并无怨言。”
何氏面现诧异神色:“自作自受?翔儿何出此言?你不是被人陷害的么?知儿莫过母,不管你做了什么,为娘死也不信你会投敌卖国!”
楚翔自身陷囹圄,被严刑逼供要他自认叛国罪名,楚翔虽问心无愧,但想到在秦国这一年多的复杂经历,若要当面向母亲解释,当真是有口难辩。今日听母亲说死也不信自己会投敌卖国,积压已久地无限酸楚一时涌上心头,楚翔再也忍不住,“娘!”扑进何氏怀里,顿时热泪纵横。
何氏轻拍着楚翔的后背。楚翔忽想起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母亲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他身为长子,从小乖巧懂事,怕给父母增添麻烦,若遇到什么不顺心地事往往都埋在心里不说,但母亲却一直都相信他,理解他。待楚翔稍稍平静下来,何氏压低声音问道:“翔儿,娘虽不信他们所言,但其中经过,翔儿是否愿意讲给娘听听?他们陷害你究竟意欲何为?”
楚翔面有难色,踟躇道:“此事……一言难尽,儿子在秦国时,确实行了些铤而走险之策……但母亲大人在上,孩儿可对天发誓,绝无一丝一毫卖国求荣之心。孩儿回国之前,已收到警告,明知前途艰险,儿不愿埋骨他乡,仍决定渡江南归,所以孩儿说今日是自作自受。而他们系我在此,要我认罪还是其次,怕是朝中有人要趁此置安澜于死地,以报私仇。”
楚翔虽未明说是何人主使,但母子间均心知肚明,也知迫供不出,如今是要用何氏的性命为要挟,一时陷入沉默。半晌,楚翔又问:“母亲可还安好?我听小弟说母亲生了重病,孩儿好生担心。我被捕时,曾见到母亲的银钗,不知他们怎生待你?”
何氏摇摇头道:“娘没事,只是挂念你。还有小栩,你可知道他的消息?”
楚翔道:“渡江到了金陵后,我没见着安澜,就安排小栩秘密离开,去给他报信。现在既没见着他,想是还未落入他们手中。”
何氏低叹口气:“这样也好,只愿他听到风声,已逃得远远的。”从头上拨下银钗,握在手中,道:“你看,银钗我已找他们要回来了,这是你父亲留给我地遗物,无论生死,都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又道:“我料想得不错,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薛大人带我来见你之前,要和我说那番话。”
楚翔问:“什么话?”
何氏道:“他要我告诉你,叛国案中你不过是胁从,只要你肯供出主谋,便有转机。”忽问,“翔儿,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