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一场雪,不似初雪那般短暂,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两夜,赏梅宴那日晨起时便是满院的雪色。
春杏拿着件鹅冠红海棠袄裙过来,“郡主,今日宫中宴请,不如穿这件吧?”
她家郡主皮肤白皙,配上这种大红色最是好看的,到时一定能脱颖而出。
顾卿玥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摇头,“昨日刚拿来的袄裙里不是有一件水云蓝的?就拿那一条吧。”
京城的冬天比往年在南方时都要冷上许多,她箱子里的衣服大多要薄上许多,所以昨日赵氏又让人制了新的冬衣过来。
夏荷站在顾卿玥身后给她梳发,说道:“郡主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素一些的颜色都很好看呢。”
顾卿玥不为所动,她看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夏荷,语气平淡,“昨日说的那些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次,若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昨日夏荷不知从哪听来了凌明月那日在舒雨斋的闹剧,将其当成了笑话在院子里绘声绘色的说给其他婢女听,顾卿玥便上去阻止了她们,并且将夏荷训斥了一顿。
夏荷颔首,“是奴婢的错。”
昨日听顾卿玥教训,夏荷才清楚事情的重要性,京城不比镇南王府,更何况她提在嘴上的还是最为受宠的公主,若是被有心人泄露了出去,难保不会扯上镇南王府大做文章。
顾卿玥收回目光,“你知道就好,你们跟着我,那就不仅仅是代表着你们自己,而是代表了我,代表了镇南王府,你们犯了错没人会问你们是谁,而会问你们是谁的丫鬟,哪个府里出来的。”
春杏也拿着袄裙过来,跟着夏荷一起垂头听训。
说罢,顾卿玥让两人一起伺候梳妆,她倒不是真的要挑她们的错处,只是经历过了那些失言的祸事,她是万万不敢再放纵她们。
衣服上绣的是凌霄花,昨日李嬷嬷拿来时顾卿玥还没注意到,今日仔细一看才发现,赵氏的体贴入微让她不由地勾了唇角,眼角也跃上笑意,刚才教训人的凌厉也减淡几分。
李嬷嬷掀帘子进来,“郡主,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春杏将她腰上有些凌乱的地方抚平,接过夏荷手里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给顾卿玥披上,又把桌上放着的手炉塞到她手上,忙道:“郡主怕冷,手炉可别忘了。”
顾卿玥一手拿着手炉,一手扯了扯身上的大氅,含笑点头。
雪虽然停了,但是外头的地上、屋檐早已堆积了厚厚一层,马车行驶起来十分缓慢,车夫走走停停走了好一会才入宫。
她好奇地撩起窗帘朝外头看一眼,旁边隔着一段距离也有一辆车并行着,她又粗略地环顾了一下南门附近的景致,心里感慨万分。
赏梅宴在京城御花园的梅林附近,请来的贵女众多,一个个都是罗裙锦缎盛装出席,顾卿玥下了马车,身边便有不断的女眷相携谈笑而过,不少面孔都很眼熟。
“郡主,您总算来了!”年轻的女声从前头传来。
有个粉袄的婢女绕过面前的石子路过来给她请安,顾卿玥一眼就认出她是林悠悠的贴身丫鬟桃枝。
“你怎么过来了,你家小姐呢?”
桃枝行完礼后,指了指蜿蜒的石子路道:“小姐在前头的亭子里和蒋二少下棋呢,让奴婢来喊你过去‘救场’。”
顾卿玥听到她的用词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领我去吧。”
林悠悠也是学过下棋的,只不过她总是静不下心好好研究,所以也只懂一些皮毛。只是,这蒋二少……
顾卿玥不安地咬唇,难道是蒋平的弟弟蒋曦?蒋平虽是永乐侯府的嫡长子,但他幼年便身体不好,找了道士来算卦,说要养在远亲那才能缓解天生的身体缠绵,永乐侯深信不疑,在蒋平出生三个月后就将他送到了在扬州养老的母亲那里,此刻也并未回京。
可若是有蒋曦这么一层关系在,难保以后林悠悠与蒋平不会遇上。
沉思着有没有什么法子避开,顾卿玥已经随着桃枝走到了八角亭边,亭子外边临水,此时早已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沅沅你可来了!”林悠悠抬头眼睛一亮,从石凳上起来朝外走两步拉她进来。
顾卿玥双手捧着手炉任由她拉着,含笑走到石桌便看了眼桌上的棋盘。
“沅沅,救人如救火,我真的下不来了,你帮我嘛!”林悠悠抓着顾卿玥的手撒娇。
蒋曦不依不饶地制止,“这可不行,哪有下一半让别人继续的道理啊!”
林悠悠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你也可以给你个机会找外援。”然后不由分说地把顾卿玥按到了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又接过小姑娘手上的手炉,“我帮你拿着。”
蒋曦被林悠悠耍赖皮的行为气个半死,脸色越发黑起来。
顾卿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林悠悠,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蒋曦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蒋曦沉着脸不说话,只专心手下的棋子,顾卿玥的棋艺比林悠悠不知高上几倍,落子间便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趁着顾卿玥思考时抬头瞥她一眼,这姑娘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