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在马车里,隔着一道车帘,可他却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发现他人不在,她竟然也没有多问一句,好像他在不在都没什么要紧似得。
秦莞回过神来,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
燕迟既然在马车之内,茯苓自然是不敢坐进去了,她战战兢兢的坐在外面车辕上,好奇的打量白枫,看了半晌,茯苓松了口气,想好这个白衣侍卫没有迟殿下那般骇人。
白枫挥起马鞭,马车的车轮便滚动起来。
逼仄狭窄的车厢里,秦莞尽量的挺直了背脊。
燕迟此人,如岳凝所言的,在太长公主和岳琼夫妇面前言笑晏晏颇为乖觉,可秦莞却明白,当他摆出那副姿态的时候,真正的燕迟就站在一旁冷漠疏离的看着。
“和岳凝说了许久的话?”
车帘四垂,车厢里一片昏光幽暗,燕迟的脸隐在昏暗的阴影之中,那双眸子也幽沉的厉害,秦莞看不出他的喜怒,而他开口的语气,更叫她捉摸不透。
“是,郡主对案情十分有兴趣,问了我些问题。”
“寒月可还趁手?”燕迟又问一句。
秦莞心头微动一下,点头,“不仅寒月趁手,殿下送的护手套也十分合衬,多谢殿下。”
燕迟双眸微狭,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秦莞眼角一跳,竟忽然觉得燕迟似乎有些生气了,可她刚才分明在感谢夸奖,他这生气如何来的?秦莞心中疑问乍起,却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你可还记得这是给你的诊金?”
秦莞愣了半晌燕迟才开口,他语气暗沉了两分,生气的意味更浓了,这一句话一出,秦莞脑海之中一道电光闪过,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对啊,素问九针和护手套都是燕迟给她的诊金,因为她为他治过伤,可他的伤至少要半月才能痊愈的,而她做为大夫,收了这么多诊金,应该给病人治好才对。
秦莞浅吸一口气,“殿下的伤……咳,给殿下的方子殿下可用了?”
秦莞莫名有两分窘迫,收了别人这样贵重的诊金,却是当真将别人的伤忘记了。
“殿下可有按照秦莞说的做?伤口上的药可换了?”
秦莞心虚,问的有两分小心翼翼,燕迟狭眸看了她两瞬,忽而道,“你说我的伤要养半个月才能好?”
秦莞点头,“是,殿下的伤口反复开裂多次,眼下已十分严重了。”
燕迟扬了扬下颌,“我在锦州停留的时日不多,你最好七日之内让我的伤大好。”
秦莞微讶,虽然知道燕迟不会在锦州多留,可得知燕迟在锦州只留七日了还是有些惊讶,随即,秦莞的心思一下子严阵以待起来,“七日……”
见她言语犹豫,燕迟语声一沉,“不行?”
秦莞摇头,“不是,只是秦莞需得好生钻研一番,秦莞给殿下的方子已经是加快殿下伤势愈合的了,想要更快,便得用其他的方子,秦莞得想一想。”
燕迟闻言倒是不置可否,“给你想的时间便是。”
秦莞点头,眸光一垂便开始思量起来。
今日她虽然和岳凝说了天赋异禀的说辞,可实际上,她绝不算天赋异禀之人,当初跟着父亲,父亲也并未刻意教她,是她自己在旁下了不少功夫,后来拜师在药王孙曦门下,亦是靠着她这股子钻研劲儿才得了药王的看重收为门下弟子。
她亲自救治的病人不多,可对所遇到的病症,她一定要吃的透透的,如此一来,反倒比那些开诊多年的大夫来的医术高明,眼下燕迟给她出了个难题,自然也激起了她沉寂多年的研习之心。
见秦莞眼底波光明灭,面上一副沉思模样,燕迟抿着的唇角不自觉松了松。
此刻的秦莞身上有种格外的专注,这种专注带着与世隔绝生人勿近的清冷肃然,又比她在剖验尸体时的那种一丝不苟的冷肃多了两分温柔意味,仿佛寒夜中辉光皎洁的清灵弦月,几乎让他情不自禁的一看再看,且神奇的,让他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让他第一次觉得,注视一个正在出神的人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秦莞专心想着什么的时候,极不喜旁人在侧出声打扰,而燕迟仿佛和她有种默契似得,一路上都未再开口,等到马车在秦府西侧门停下的时候,秦莞已经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看过的所有医书,待她回过神来,竟不知马车停下了多久。
“嗯?到了?”掀开车帘一看,果然已经到了秦府侧门外。
秦莞神色一正,“殿下放心,明日定会出新的方子给殿下”
说完这句,秦莞转身便掀了车帘,车帘起落之间,她人已经不见了。
燕迟眉头紧皱,心底有些微妙的恼怒和怅然若失,正觉一颗心缓缓沉下去,忽然,车帘又被掀了开,秦莞的脸出现在车门口,她严声道,“殿下近日还是不要骑马了,来去坐马车便可,也不可习武演练,请殿下切记。”
燕迟眉头舒展,极其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
秦莞点点头,这才放下了车帘离去。
燕迟等了片刻,等秦莞的脚步声远去才掀开车帘,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出去,秦莞的背影犹如一抹水墨画上的亭亭风荷,只一闪,便没入了秦府府门之后。
燕迟手一顿,车帘慢慢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外面白枫才道,“主子,我们去何处?”
马车里燕迟缓缓坐直了身子,忽而问道,“白樱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