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峥衡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到她碗里,眼也不抬, 只道:“吃你的饭。”
江悦姚顿时委屈:“我海鲜过敏,你忘了吗!?”
江峥衡面不改色地将那只虾从她碗里弄出来, 复又伸筷子夹了一只扇贝给她。
江悦姚:“……”
江峥衡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 皱着眉问:“你怎么不叫嫂嫂了?”
江悦姚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嘴唇动了几下,默默吞了吞口水。
这还不是被你吓的吗?
江峥衡显然也没想听到她的答案, 放下筷子, 背靠在椅背上喝酒。
他只是不舒服,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喝完一杯酒,也不愿意和他装装样子,他不回复又怎样?只要她看一看他,给他个眼神, 他还有什么不照做的?
思及此,抬眸一看,却已寻不见她的身影。
一圈酒敬下来,总算可以坐下吃饭,韩予瞳早已累得不行。
陆致以前就不爱穿西装,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等不及宴会结束,便要去先换衣服。
他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扯着领带,刚走出大厅没几步,双腿似乎被人盯在原地,再挪不动分毫。
走廊的另一头,站着一对相偕的人影。
他使劲地睁眼看,只觉看得双眼酸胀,忍不住又走了两步,却又恐惧什么似的停下,手藏在身后都忍不住发抖。
那对人影见状,徐徐朝他走来。
陆致竟然有一瞬间很想逃走,可惜腿不听使唤,只知打颤。
待走近,他清楚地看见母亲的眼眶已经红了。
喉咙滚了滚,艰涩地叫了一声:“妈。”不敢再有其他任何语言。
陆母沉默地擦着眼泪,未有反应。
陆致垂下头,不敢抬眼,又叫了一声:“爸。”
依旧无人应答,良久,似乎连上帝都叹了一口气。
陆父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和你妈年纪大了,也没有精力参加这种活动了,要不是别人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陆致胸腔里似乎关了一只野兽,横冲直撞地攻击着他的骨肉皮血,叫嚣着要冲破禁锢,心间一片嗡鸣。
“我们每次去看你,你都躲着不见我们,连你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们,我们是你的仇人吗?我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啊!”陆母拿着手帕的手都在抖,被丈夫揽着肩才不至于声嘶力竭。
陆致“砰”一声在他们面前跪下,已是泣不成声。
“我不,我不是躲着你们,我是没脸,没脸见你们,我不配做你们的儿子,我不配……”
陆父一脸哀色地看着这个跪伏于自己面前的人,忽感凄凉。这是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尽管二人意见常常相左,也时不时动手相向,可他心里一直是疼爱他的。
陆致高考前捣鼓的那些事他其实全都知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有梦想,就让他先去实践,等他心定了,就知道父母为他的好了。
出了那样的事,旁人只劝自己莫要动气,可谁也不知,他究竟有多心痛,他何尝不知,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珍贵的几年,可是他儿子的那几年,全葬送在了监狱里。
他日怕夜怕,寝食难安,怕陆致所有的骄傲被打碎,怕他再也站不起来。
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最大的失败。
陆致回来时,酒席已接近尾声。
他在阮悠身旁坐下,后者看一眼他,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陆致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神色,声音哑哑的:“我爸妈来了。”
阮悠心下一惊,想问什么,却又止了话头。
陆致抬起头,喝了一口酒,这才缓缓道:“我答应他们,等有了本事再回去,让他们一定要等我。”
阮悠神色微动,顿觉欣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酒席结束后,宾客走得七七八八,叶黎担忧韩予瞳的身子,先派人送她回去,陆致有事也先走了。阮悠留下来帮着料理了些事,眼看时间已晚,这才告辞离去。
她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还未走近,便见入口处一群人围坐在几辆车头上吞云吐雾。
她只看了一眼,便裹紧衣服快步经过。
“阮大美女!不认识我们了?”
有人从车头上一跃跳下来,拦住她的去路,身后接着响起一道挪揄之声:“叫什么阮大美女啊?多生分!叫学妹,学妹多好听!”
阮悠缓缓回身,打量眼前几人,似乎有些印象,听他们这语气,应该是以前在芜一待过的。
她语气冷然,问:“有事吗?”
“你听听你这语气,多伤人啊,没事就不能打声招呼吗?好歹也同门一场。”是第二个说话那人的声音,看来是他们这群人的头。
阮悠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静待他下文。
果然,他与她对视半晌,突然轻笑一声:“好久不见了,哥几个都想跟学妹你叙叙旧,去喝一杯怎么样?”
阮悠假意看了眼时间,尽量平和道:“现在也不早了,改天吧。”
看眼前这群人这做派也知不是什么善茬,想必以前在芜一也是一群纨绔。可那时的她,家世尚在,加之有陆致施樾护着,后来和江峥衡在一起,又有谁不怕死地敢来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