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姐平日里都吃什么?”朱信之深深地看着她,有些不忍心去听。
篮子愣了愣,突然觉得眼窝发酸。平日里吃了多少苦,她都能够忍下来,因为无人关心,无人闻讯,再委屈也没地儿哭。但现在,听到小姐终于有人嘘寒问暖,心底的城墙轰然倒塌,一时间就松了心防,眼泪绷不住地掉:“小姐平日里吃的就是咸菜和窝窝头,晚上吃荞面饼子,没有什么菜,更别提吃肉,五年来,一贯如此。”
心底猛地一揪,在宫里的那种感觉又来了,朱信之捂住心口,闻言,目光复杂地看向了裴谢堂。
这谢家的人怎么都那么狠心!
篮子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府里的人都有些势利眼儿,大夫人去后,夫人当了家,夫人不喜欢我们小姐,其他人也就跟着作践人。小姐原先住的是东院,病了之后,夫人就把小姐撵到了满江庭来。下人们眼见着小姐不得宠,就更是对小姐不好,大丫头们甚至敢拿小姐来取笑,在小姐跟前更是口无遮拦,气都能气死人。”
“小姐本来是跟东亭侯府有婚约的,现下婚约还被大小姐抢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依着夫人的性子,肯定是要变着法子糟践人,奴婢一直担心,小姐会被许给谁做妾。”
“堂堂廷尉府的三小姐,要真做了旁人的妾,那不是笑话吗?”
“况且小姐也是个烈性人,说不得要落个命丧黄泉的下场!”
一字一句,说得朱信之翻山倒海的难受起来。
餐食苛待,抢婚约,打重伤……任由她这样下去,谢成阴会不会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府邸里?
他错怪她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在马车里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应该相信的。他还以为是她故意装可怜博他的同情,她当时的表情也转换太快,迷惑了他。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她自尊心作祟,不愿意让自己继续同情她而已。
真是个蠢姑娘。
她没骗过他,那她那些绵绵不绝的“谎话”里,是否也有一些真话呢?
比如……
“我啊,自打第一眼见到王爷,就把一颗心种在了王爷身上,只要一天看不见王爷,我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王爷,我甚悦你,我想做你的王妃。”
“王爷,你娶了我吧。”
“要么以身相许,要么娶我为妻,除了这两种选择,别的选择我都不接受的。”
“我有个秘密。”
“其实,我只是胆子大,心眼却很小,只装得下王爷一个人。”
“我想同王爷你花好月圆呀,少了花,少了月,都不行的。”
朱信之叹了口气,胸口堵得很,耳朵萦绕着这些声音,像是眼前这人还活泼地站在自己跟前,一会儿撒娇,一会儿凶悍,一会儿强硬,一会儿又温柔。他被磨得没有办法,闭着眼睛,任由这些东西慢慢散去。
但还有一句,怎么都甩不开。
她笑着说:“比起性命,我更爱惜你。”
朱信之觉得,他一定是病了,不然心口怎么会一时热又一时冷的,连跳动都显得有些奇怪。朱信之起身,猛地灌了几口冷茶,将涌上来的情绪浇冷了一些。等胸中那股燥热退下,他才起身为裴谢堂换了衣衫。
裴谢堂漱口后,篮子刚收拾干净,孤鹜就带着医女回来了。
医女匆匆把了个脉,就急急地将裴谢堂放平,把朱信之往另一边撵走:“王爷见谅,这位小姐脑子受了震荡,得抓紧处理,不然脑袋里留着淤血,人就废了。”
“有生命危险吗?”朱信之开口。
医女眉头紧蹙:“先处理伤口吧。”
她用温热的水抹开伤口四周的血污,小心地清理头皮,露出了伤口。好大一个口子,血块被磨走,又重新流血。医女小心地包扎后,立即为裴谢堂施针,清理有可能存在的淤血。忙完了这些,她已是满头大汗,开始细细地给裴谢堂诊脉。
“小姐气血虚浮,脉象极为混乱,身体里内伤未愈,又有新毒,如今外伤胁迫,情况已是危险得不能再危险。”她叹了口气,松开手:“我医术未到火候,只能尽力,王爷还得尽快寻个医术高手过来,或许能救命。”
“祁医女!”篮子听了前面已是泪流满面,急忙插嘴:“祁医女医术很好,以前小姐病危,都是她救回来的。只要她能来,小姐一定转危为安。”
“人在哪里?”朱信之问。
篮子哭道:“被夫人扣在主院了。”
朱信之阴沉着脸,山雨欲来。携夫人实在是不像话,如果说打人是为了惩罚,这般故意不让医治,那就是存心想置人于死地了。他不禁想起刚刚进来时,樊氏的左推右挡,想起樊氏还想将篮子扣在主院,不让谢成阴身边有人陪护……
朱信之是彻底被樊氏惹怒了!
“孤鹜,你去。”朱信之侧头:“若谢夫人不肯放人,你自己想办法。”
孤鹜垂下眼角,他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抢!
很快,祁蒙就跟在孤鹜身后进了满江庭,身上背着大药箱,一进屋子,她就对篮子说道:“速去准备热水,还有炭盆,要蒸熏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