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着卫安的眼神带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姑娘小时候,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那时候她都已经十四岁啦……”
十四岁的清荷一直伺候着卫安,直到卫安回了京城的定北侯府,长宁郡主跟卫阳清回京述职,犯了过失被赶出去了。
想一想现如今也已经过了差不多六年,清荷大约也有二十岁了吧?应当已经嫁人了……陈嬷嬷有些恍惚,郡主也真是太狠心,毕竟是一等大丫头呢,好容易熬资历熬上去,原本是伺候长宁郡主自己的,而后被郡主给了卫安也就罢了,好歹仍旧是大丫头,可没想到又从云端跌到了泥地里……
卫安一双眼睛亮的出奇,笑一笑露出颊边两只酒窝:“上回听秋韵提过一回,秋韵说……清荷姐姐过的似乎不是很好,我想着总归是伺候过我一场,我身边也没有得用的人,若是知道她的去处,可以把她要回来当个管事的……您知道,我不能去求母亲,也不能去求祖母……”
卫安不遮着藏着,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难处摊在你面前让你瞧,这一副信任的模样叫人心里格外熨帖,陈嬷嬷有些惊异于这个女孩子的成长,又为她觉得开心------不被人所宠爱的人,总要自己学着立起来。
她努力想了一想,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老王妃一定是会毫不犹豫的应允的,笑着应承她:“那嬷嬷替您留心留心,若是能找得到去处,把她给您要回来。”
卫安知道陈嬷嬷最后还要过问老王妃的意思,可是她不怕。
长宁郡主做这滴血验亲的事儿,若是有半分想叫老王妃知道的念头,都不必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那说明当年给清荷撵出去的由头也不会是关于她的身世的理由,如果犯得是无关紧要的错,老王妃为了要自己欢喜,也一定是会把人带回来的。
而陈嬷嬷得了自己的提醒,一定会叫老镇南王妃不必把要回清荷的事同长宁郡主提起,免得长宁郡主生气,又叫她们母女之间徒增嫌隙。
她不想算计母亲,她的偏执阴狠还有心机,半点不想用到母亲身上,可是她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她不能坐着等死,不能任母亲的疑心还有厌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如同水草一般疯长,她总得做些什么。
陈嬷嬷的消息来的很快,长宁郡主的陪嫁庄子总共也就那么几座,陪嫁出去的下人也都是有单子有卖身契的,清荷又是家生子,更加好找。
只是虽然知道人被发派去了哪里的庄子上,一时半刻却不可能将人接来,陈嬷嬷同卫安道恼:“您也别急,过上半个月,怎么也该接来京城了,到时候就给您送去。”
汪嬷嬷等陈嬷嬷走了才阖上门窗,看着窗外的一轮弯月一面飞快的团着线团,一面去问卫安:“姑娘,是不是李嬷嬷她们得罪您了?”
她的侧脸在月光映照下轮廓越发柔美,卫安抿唇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欢喜带着点难过-----相比较起长宁郡主来,汪嬷嬷更像是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到后来甚至还为她丢了性命……
汪嬷嬷总是比旁人更能体会卫安的悲喜的,她收了线团放在簸箕里,坐到卫安身边替她打扇子:“当年就是清荷走了以后,李嬷嬷才来的咱们这儿。您怎么想到要找清荷呢?”
卫安不想对身边信任的人还要遮遮掩掩的,何况汪嬷嬷这个人绝对可靠,她压低了声音,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楚情绪:“嬷嬷,我不信李嬷嬷,她把秋韵和冬雪都调走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真心维护我……”
汪嬷嬷瞪大了眼睛,明白过来卫安的意思,吃惊的张了张嘴:“可是,李嬷嬷是郡主娘娘身边亲近的老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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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出事
离衍圣公家的堂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卫安不好一直住在镇南王府,老王妃让庄奉送卫安回定北侯府。
庄奉满肚子的不情愿,他委屈的像是一只小豹子,站在父母亲身边红了眼圈:“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是人都有脾气,老镇南王妃却从不把他当成人,一点儿不关注他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一门心思的要把他跟那个惹人厌烦的卫安撮合到一起。
半大的少年早已经通晓人事了,只要想到以后要同卫安这样的丫头过一辈子,他就满心都是不平和愤怒:“凭什么?!谁要娶那个刁钻蛮横的丫头!母亲,您没听说吗,在普慈庵……”
镇南王妃林氏面上始终噙着温和的微笑,看一眼沉默不作声的丈夫,招手把儿子唤至跟前来,轻轻摇头:“她做了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你祖母的心肝儿肉……”她摸了摸庄奉的头,语气不急不缓:“你们是指腹为婚的……”
庄奉的脸一瞬间变得紫涨,心中的屈辱几乎要破体而出。
从小就是这样,明明他们是名正言顺从族中过继过来给镇南王府这一支继承香火的,可是被老王妃弄的好像是来他们家讨食的似地,凡事总要伏低做小,好像庄家拿的不是圣上赐下来的爵位荣光,好像他父亲拿的不是叔父打下来的祖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