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翼依然想知道,当年她在荒漠遇到的那个少年,濒死之际,眼中烧着的都是想要活下去的渴望,为何那般千难万险地走到今天,那缕火光却消失了呢?
第72章 第 72 章
从前闲来翻诗词,看执手泪眼,愁上心头,看多情苦,薄情也苦,总觉得这般风月闲情过于狭隘,把人心搁浅在滩上,进不得退不得,看不见四方山河,也看不见天地广袤,日日垂影自怜,只觉处处皆可付做一声叹,实在太过可悲。
南翼从前不觉得这风花雪月的有什么好,月下吟诗,花间唱晚,听来都是枉然,直到今日她也是这样认为的。沧海桑田瓜田李下的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信什么亘古不变了,山海尚可移,何况人心。
南翼从前以为自己不会为此悲伤什么,然而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她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和理智没有什么关系。
青龙冲着南翼一摊手,神情无辜,说:“你看,我早就提醒过你,可是你不信。”
南翼却笑了,封九从来就没有和她站在同一立场的义务,谈什么背叛?
至于失望?那便更是谈不上的东西了。
起码事到如今,南翼不曾后悔过当初救下封九,也不曾后悔过后来与他同行。
至于封九想杀聂尧,那就由他去吧,中间隔着仇深似海,细究起来也是冤有头债有主,南翼本就没想阻拦。更何况南朱雀镇守天道五行,这俗世种种本就不归她管。
南翼想着,忽然抬眸看了看蓬莱仙境湛蓝的天,她想:这一遭天命加身,尘世一行,心里终究还是生了偏颇。
封九总是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南翼,但总会有某件事情跳出来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足够明白这个人。就好像现在,封九设想了南翼可能会有的反应,但还是没想到南翼用了这样一种平静的方式选择接受。
“你想要他偿命,我理解。”南翼说:“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满身的魔性。”
封九愣怔片刻,像是忽然无法理解她口中字句一般,一字一字拆开来揉碎了思索一遍,心中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人总是能给他惊喜,在所有恰到好处的时刻。
“我先前就该直接杀了他。”聂尧看着封九一己之力悍然挡下前来驰援的容靖、风颂等人,冷声道。
应琛揣着手,似乎有些站累了,靠在一边的石壁上稍作歇息,全然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他说:“再重来一次,你还是不会杀他,毕竟封九说得不错,你的魔种,还真的只有他能解。”
应琛想了想,低头笑道:“你这个人,关乎自身利益总是过头的谨慎与狠厉。”
聂尧听后相当不屑:“一个小妖罢了,怎么?此时你还悲天悯人起来了?”
“我说的可不是十七一个。”应琛抬头瞧着来势汹汹的青龙,一努嘴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聂尧抬眼看着青龙,觉得很是陌生。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时移事异,连故人都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他自然知道应琛指的是什么,也知道青龙对他恨之入骨,但普天之下看不惯他聂尧的人多了,想他死的也不知数不数得清,有时候聂尧扪心自问,觉得这般其实也算是值得,毕竟论起来他也算罪有应得。
“我赢了,是我赚了。”聂尧想:“哪怕今天我死了,我也已经赚了这么多年了。”
但是不甘心。
聂尧武将出身,一招一式讲究实用,拳脚功夫相当不错,再次提刀,身姿气韵仍能观出一二戎马倥偬的岁月剪影来。
青龙看着他,心中心绪翻涌,只觉百味杂陈,一时竟也辨不清楚这恨不能生啖其骨血的仇怨里究竟还有点什么。
那边青龙和聂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封九这边就算得上是声势浩大了。他身周灵焰足有百余,火光如臂指使,灵力掌控精妙地令人咂舌,生生凭借一己之力拦住了所有魔修。
出人意料的是,常氏竟然也插足了这场混战,帮着封九肃清周边闲杂人等。
根据安君越所说,徐觅先是遇见了风颂君,而后才遇上他,那么用一缕幽鬼夺舍徐觅的很可能就是风颂。
封九是铁了心要取风颂性命了。
但奇怪的是,向来照拂诸多同僚的容靖君竟然并未多加阻拦。
“怎么?你们魔修也搞什么派系之争吗?”封九嗤笑一声。
风颂君不言不语,对容靖偶然的一二援手很是厌恶的模样。封九不消多思量什么,便能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舒长宁常年可是篡了位了。”封九说:“就算做了容靖君,又怎么可能屈居人下呢?可怜你们的平芜尊先前似乎不大懂这个道理。”
风颂这种时候身上仍是带着书生的迂腐气:“为人臣者,自当忠君之事,主君危,是臣者之失。”
“可笑。”封九手中悲回风平地一荡,怒道:“所以呢?两仪秘境之事平芜尊也有份是吗?”
风颂沉默不言。
封九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容靖和平芜尊二人相争归相争,总还是魔修内部的事情,既然能想到借助两仪秘境夺舍一事,各派各的人手,一致对外总是没错的。
“挺好。”封九笑道:“平芜尊这条命我封九也记下了。”
时过境迁,当封九灵根尚未恢复,便能凭借自在镜同风颂站至片刻胶着,何况是如今。即便封九此时尚牵绊着数个魔修,但风颂业已经感到少许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