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尖锐的疼痛,和闪过眼前的俊美带笑的脸。
仙界千年的回忆如水没沙,比之其二十年时光仿若沧海一粟。可这一粟却堪堪梗在心口,又过了十多年,竟还无法忘怀。
成赤和顾余倒是经常去找他,这俩人不知从何处打听来了他历劫的过程,知晓是自己闯的祸,皆小心翼翼地陪吃陪喝。
月上西天,深邃泛紫的天河悄然暗了下来。雨泽执酒跃上殿顶,呆呆的看着头顶悬挂的比人间打了十倍的月亮。可惜这月光却不如底下那般清透明澈。
他恍惚想起那一夜,沈墨从军将发的那一夜。抵死的缠绵和澎湃的爱意充斥在四肢百骸,甫一想起就是一片灼灼燃烧的红莲业火。又不可遏止地想起身为林雨泽时心中决然又喜悦的爱意,心中竟然涌起嫉妒的火焰,可片刻便被莫名的恐惧大浪劈头砸下-----他突然惊慌:我怎么能不爱他了呢?我怎么能放下他?!不。
我要去找沈墨。
我一定要找到他。
再见时人世间已过百年。雨泽游荡了许久,终于在破败的王府里找到了沈墨的转世,又一股脑地将从地府偷来的残破记忆没入他的魂魄。
彼时的沈墨已经唤作杜明宇----转生为了不受宠的皇子,被打发囚禁在了京城脚下。
再次的相爱其实极其容易。一个心火不灭,一个好感早存。沈墨复醒的瞬间,恍惚不觉泪下。
说起残存的往事,前生两家皆平安至老,说起各自为家儿女承欢的张家小子和李家阿渊……这两人最终没能逃过世俗羁绊,再相见时胡须美髯各红了泪眼。
有雨泽在,两人不愁吃穿不愁病死。游山玩水十余年,才是真正的抵死缠绵。期间甚至偶遇了许多转魂转世的仙妖伴侣,更是与不停转世结缘的幽州狐主周炎结为好友----周夫人确实是个美丽而温婉的凡人。
而此间欢愉,在雨泽偷取残魂之事被发现时戛然而止,强行召回天界。
临走前沈墨英挺的眉眼浑然痛楚:“天上人间,下次再见不知几何。”
雨泽知晓此次若是就此回去,自己定然再难下界,心中既酸且疼,终于不得不用上最后的办法---他说:“沈墨,你可愿生生世世与我相伴?”
沈墨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印下一吻,微咸而湿润:“废话。”
转魂之约,此伤彼死,灵尽方休。非自愿永不可解。
成赤知晓此事时,脑中瞬间蹦出两个字:完了。
雨泽与出云的婚事不再有人提起。
天君回想起当日,雨泽受刑归来,怀中温柔地躺着着一缕暗而温和的魂魄,伤痕累累衣衫斑驳形销魂陨,眼中的光却极亮:“求天君成全。”
不知为何,出云竟未提及解除婚约之事。
……
一世,沈墨为商,雨泽为伶。识于五月天青处,坠断断崖深涧底。
一世,沈墨为军,雨泽为将。识于苍茫大漠里,溺毙沼泽毒烟中。
一世,沈墨为皇,雨泽为士。识于金銮大殿前,折颈末代皇朝上。
一世,二者皆为平民,识于麦田阡陌梗,杖毙衙门大堂内。
……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如此轮转了二十九世,天君终于于心不忍,令雨泽携了沈墨的魂魄往地府去。据判官老儿说,有个渡河的鬼灵精力逝尽消散,正缺着空补。
二十九世毕时,雨泽归殿,脑中正循环着上一世的爱、欲、情痴难以自拔,骤然听起天君提出此事竟瞬间呆住。
天君当他是担忧过甚,便叹口气道:“你放心,虽说历来没有人魂渡河,但只需在往生船上护住一层灵力,便无鬼魂可奈何。”
雨泽瘫坐在大殿上,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竟双眼朦胧。
地府虽阴冷,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倏而温暖。
雨泽躺在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前之人。沈墨死时二十余岁,面容身形便定格于此时。回首间俊眉飞扬,笑意融融:“今天怎么又来了?”
“想你呗。”
沈墨啧一声,手中长蒿一摆,有暗黑灰影顺着水流跟在船后,贪婪地盯着船上两团生气。雨泽皱眉,道:“这东西一直这样吗?”
沈墨笑了:“怕什么,不是有你的灵力护着,它们动不了我。”
雨泽上前抱住他,心口暖绒。
一晃便是十余年。
最近沈墨的神色有些不对,经常一个人愣愣坐很久。
雨泽感觉有些不对,问道:“近日里可有什么事吗?”
沈墨恍惚回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他说,“你常常来此,可曾觉得无聊?”
雨泽上前揽住他,埋首在他脖颈间,道:“有你在,哪里都不无聊。”
沈墨便笑笑说:“那你可得好好护着人间,待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回去。”
雨泽拥地更紧了些。
果然出了事。
判官惊慌失措地寻到大殿,道:“仙君,沈墨他……!”
雨泽面色冷静,眉眼沉郁,呆了片刻,只字未言抬脚往地府去。
心口血踉跄着洒了一路,几欲染红了长生殿。
往生船的灵力被撤。
雨泽只身跃下奈何桥,在冰冷漆黑的河中捞了很久,自身仙力被野魂生鬼啃噬了□□分,只堪堪抱住了两三片残存的魂魄。
温和熟悉的触感触之欲碎。
你明明说好的,要陪我生生世世……
你答应我的,以后还要去人世转一转……
你怎么敢,抛下我?!!!
耳鸣声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