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有没有伤痕之后,周围的人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了。
他出神的样子让若小澍觉得有点好奇。
“在圣堂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一对兔子耳朵吗?”
若小澍重振旗鼓的速度令人惊讶。
她明明已经不想再理他了,可在危急之时是他救了她,她不能厚着脸皮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至少现在她可以确定,林染对她是真的没有恶意。
第十二章年逾五十的老兔子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国。
——《天国》
他回避了她的疑问。他将短刀收回外套的内袋里,藏得严严实实,又掏出了一只黑色的小钱袋:
“我们得去给你买件衣服。”
“你果然知道对不对?快告诉我!”
“……这个故事太长了,说起来很费时间。”
“小气鬼!”
若小澍对他竖了根中指。她突然放开了自己无所畏惧的语气,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还以为她会消沉一段时间,至少是,在听到自己母亲的死讯之后。
看来她的内心比他预想的更加强大。
思索片刻后,他开口道:“……如果你答应做这艘船的领航员的话,我就告诉你。”
他平淡无澜的表情让若小澍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
“啊,你居然还敢威胁别人!”
“反正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不是么。”
“你……”
她被他呛得无话可说。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他是个如此能言善辩还擅长威逼利诱的家伙?
不爽归不爽,最终,若小澍还是不得不答应了林染的要求。她现在根本没有谈判的条件。而且,跟着他走也没什么坏处。她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笔“雇佣金”,在原来那家服装店随便挑了一件不起眼的亚麻色长裙——除了领口上用绳子打出的蝴蝶结,她看不到任何一处装饰。这与她朴素的身份非常相符。沾了猫血的囚衣被她拿去野外烧掉了。他们曾经来过这里的事,也由预言家转告了村民们,叫他们尽可能不要告诉任何人。
毕竟她名义上还是个逃犯。
做完这些善后工作,预言家跟着他们来到河堤旁,看着林染把买到的干粮和生活必需品一箱箱地搬到船上。他表现出了对这艘飞行船的兴趣,拿着放大镜在船的甲板上跳来跳去,检查绳索与铁链之间的连接点,就像在欣赏一件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林染看到他的小动作,扬起了眉毛,不悦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哦,年轻人,别这么客气。”预言家向他伸开了双臂,“请带我一起走吧!”
显然,林染对他的邀约一点热情也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无家可归了。”
“你不是有你的教堂吗?”
“不不不,无家可归并非指缺少一块屋顶,而是指缺乏容身之所的‘归属感’。”他的反驳像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被我取名叫鹤岭镇吗?”
“……不知道。”
“看看那块牌子的背后写着什么吧。”
预言家拿目光指向镇子的入口处,他们之前没在意木牌上写着的字,被他这么一说,林染才将信将疑地拼读出了那个手写体单词。
“嗯……wn?鹤岭镇的音译?”
“是地狱之国。”预言家微笑着说,“这片土地早就已经满目疮痍了。不仅是这个村落,还有往前、往前、再往前的一切……我们就生活在真正的地狱之中。”
“……”
他的地狱宣言颇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
林染低下了头。就他短暂的一生来看,他认为预言家说得一点没错。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冒巨大的风险去救她。
他想从地狱里逃离的心情,与预言家别无二致。
预言家站在扶手边,望着船下的原野,略带怅然之色。在船下,曾经失去了牧羊犬的红发男孩正对他挥着手——哦,男孩现在已经是男人了。预言家蠕动了一下嘴唇,以最舒服的角度眯起眼,也对他伸出一只手掌。
“小沙,真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预言家扯着嗓子说,“如你所见,世上是没有天国的。”
“不……”红发男人却大声喊道,“我相信是有的!这艘船不就是从天国上来的吗?”
“船?”
当时他劝说他的立场,到了现在,反而颠倒了过来。
预言家一愣。
红发男人信誓旦旦的回答就像是在鼓励他向前看。在这个村子里,他度过了漫长的大半生,为他们进行疾病预防,布道,施舍,预言旱灾,拯救岌岌可危的邻里关系……然而,没有任何一件事像现在他所见的这样令他欣喜若狂。
随即,他转向了林染和若小澍。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请带我去看看天国吧!我想,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能让我看到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林染依旧板着脸:“为什么我们要带一个浑身都是疑点的妖怪一起上路?”
“别怀疑我嘛。我只是觉得你们很有趣而已。”
“这构不成理由!”
“好了好了,冷静点,亲爱的。”预言家从怀中掏出一只听诊器,套在了滑稽的兔耳上,“我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你们是被祸患纠缠的逃犯,长夜漫漫,谁都不能保证你们不会受伤,不是吗?”
他的提案很有吸引力。
林染不太情愿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若小澍,后者正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