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巫锦知道现在已经瞒她不过,心里仍存了谈条件的心思,急急忙忙又附道:“你左手上的筋络受损,寒气已经侵蚀到了肺腑,要是再碰这个东西,那就必死无疑啦!”
这回倒不是吓她,而是千真万确。她那只左手如今就和僵残无疑,若不及时止损,任由寒气一路侵蚀到心脉,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
“我知道。”沈碧落显得极为平静,自己的身体变化,她自然比谁都要敏感,又怎会不知?
言语间已经翻身下了榻,巍巍迈了两步走到红木案边,支手扶住案角倚住身子。
巫锦的目光随着她移动,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看起来也不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山贼。她想了想,商量道:“千年玄冰现在对你是有害无益,你把它分一些给我们,我可以救你。”
这交易怎么看,似乎都是在便宜沈碧落,巫锦眨巴着眼睛看她,正想着如何兵不血刃地把千年玄冰拿到手。
沈碧落闻言垂首,低眉嗫嚅着什么,声音细若蚊蝇,巫锦连只言片语都听不清楚,于是好奇地蹭起身,往前凑了凑。
耳边仍是模模糊糊一片,于是又凑得近了些。近得只余半步之遥,突然眼前有寒光倏尔闪过,沈碧落手中持了柄不知从桌案哪处掏出来的匕首,刃如秋霜,锐不可当。
方才那些动作,原来也只是诱巫锦上前,此刻寒匕骤现,沈碧落招式凌厉,出手决绝,持匕径直便朝她脖颈抹去!
异变乍现,沈碧落的突袭来得又迅又猛。可惜巫锦历来反应极快,在江湖中被人用这种偷袭法子算计了又不知多少回,早就习了惯不当回事,仰身微侧、脚下斗步一转,轻而易举躲过了沈碧落的攻势。
见她不依不饶还要出手,巫锦眸间顿时有愠怒闪闪跳动,忽然身子被人揽住,同样震怒冲上来的阎绮陌一把打掉了沈碧落手中的匕首,五指作爪扼住她的喉咙,将她狠狠抵在尖棱的桌角。
沈碧落挡她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绷紧牙关艰难将欲呼出口的惨叫卡在了喉咙里。
“阎绮陌,等等!”巫锦怕她真把这人一下掐死了,可心里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拿手里看了看。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脾气很好?”匕尖抵在沈碧落颈项一寸肌肤上,巫锦言语间已明显染了不少怒气,握着匕首也使了不小力气,再往前一些,毫不意外的能让她血溅三尺。
僵持了片刻,巫锦手里的力道忽然松了些,附到沈碧落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既然好好的交易你不愿意做,那索x_ing我先杀了你,再烧光你的寨子,慢慢去找千年玄冰。”
言罢再将匕尖贴上她的颈间,力度不减反增,一滴血珠霎时绽放在刀尖之上。
“别杀我,”沈碧落不知是不是被吓怕了,唇瓣发白,用力扣住桌角,“我答应你们……”
一路至走进寨边山洞以后,巫锦才发现长白山在产千年玄冰这件事上是有多富饶,沈碧落在山上落寨占山三年,又是贮存了多少千年玄冰——足够将一间山洞完完全全变成冰窟。
这段路上,巫锦连连叹了数不清的气,半刻前被惹出的愠怒也纷纷散成一瓣一瓣的恻隐、哀怜,飘在心里漫天飞舞作祟,后来对沈碧落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沈姐姐”。
沈碧落带她们来时,有意无意地套过话:“你们要多少千年玄冰?”
巫锦不怕她,又有法子拿的住她,所以看出她刻意套话也不必隐瞒,思忖了会儿道:“两只手掌那么多就行。”想了想指指阎绮陌,“她的手。”
虽说补一根细细的天蚕丝用不了多少物料,可自己那两只手未免小了些,万一少了岂非要再跑一趟冤枉路,索x_ing指了指阎绮陌。
沈碧落点点头,看神色似乎是安了心,走在前面继续带路。
哪料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顿了顿:“我不要你们救我……”转过身望着她们,“换一个别的条件。”
这不就是讨价还价么?
可是,有谁会拿自己的x_ing命换别的条件。巫锦狐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后来才知道,沈碧落的家乡本不在此地,而是距此两千里远的关外cao原。早年来关中城里游玩,立在看遍cao原之外的丰都富城,看城里与cao原遍地挞马汉子大异的行商、文人荟萃。来的时候,还跟了个妹妹。
姊妹同行,又是到了一片在cao原生长十几年没见过的新天地,自然每日乐事连连,初来关中城里那段日子,是沈碧落此生最难忘的时光。
只道天数无常,难忘的时光总是短暂,接连而来的,便是妹妹不幸身故的那片血幕。
血幕中沈碧落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跪在地上泪水胡乱流淌。妹妹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甚至比不过雨珠滴答坠地那么大:“姐姐,这里、这里很好……可我想家了……我想葬在cao原的山下,以后姐姐回去了,我便长成山上的一棵树……陪…陪着你……”
“姐姐…别把我丢在这里……”
那日的倾盆大雨从早到晚,雨丝连接起日出与月落,哗哗啦啦汹涌不停,却怎么也冲不淡眼前那道猩红的血幕。
沈碧落至今想起,脑中都是一片眩晕。天昏地暗中,只剩下妹妹当日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姐姐,我想回家……”
可是家乡cao原远在两千里外的关隘边,一路黄沙漫天、烈日灼灼不饶人,回家,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的词。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