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海,有些惋惜,今晚桑洲城的艺姬头牌们倾巢而出,然而坐在这船中却只能看到高台的背面。
“听琴就听琴,看人做什么?”林冉将茶缓缓倒入杯中,清透的碧色茶汤在盏中回荡,泛出沁人心肺的淡淡幽香。
林彦笑着道:“今夜就且听一回琴,若真能听到不虚此行的琴音,改日再去看人。”
韩葳笑了笑,收回张望的眼神,专注棋局。一局终了,韩葳叹气道:“林彦你这棋力强过我太多,每次都是平局,你逗我呢?”
“赢了怕你找我麻烦,输了我又不甘心,只好这样喽。”林彦端起茶盏尝了一口,转头对林冉道:“冉冉茶艺之精,可以与相府的韩二小姐媲美了。”
“好茶好水而已。”林冉一边回道,一边递给韩葳一盏茶。
韩葳道了声谢,又对林彦说道:“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再说了,我能找你林大公子什么麻烦,京城的那些个未嫁女子能饶了我么!”韩葳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那就把韩杉叫出来陪你,包管那些女子全都把你当亲妹妹对待。”
韩葳噗嗤一笑,转瞬又有些哀怨地道:“我真是个糙人,全然尝不出这茶的精妙之处在哪,辜负了冉冉姐的好手艺。”
林彦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是,你就是喝着最上等的茶长大的,当然尝不出。”
韩葳道:“奇了,难道永安林家的茶会差么?”
“同韩府的皇室贡茶相比,还是差一些的,林家可没有二皇子隔三差五地送贡品过去。”
林冉静静地听着韩葳与林彦闲话,不时跟着微微一笑。船外的喧闹声渐歇,慢慢只剩一些窃窃私语,三人侧耳倾听,琴艺大会要开始了。
三人坐在画舫三层,比表演的高台略高,距离也不算太远,刚好可以看到高台全貌。韩葳将头探出窗外,见高台之上已经置好了四张琴,依稀是伏羲琴、夫子琴、蕉叶琴和绿绮琴,表演者可以从中任选一种。
一个矮胖老者当先上了高台,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台下众人纷纷起哄,矮胖老者连忙笑着介绍本次琴艺大会的表演琴姬,分别是添香阕的罗红袖、霓裳阁的陆芊芊、半月湾的白清、流芳院的姚眉、折柳台的谷素婵、绮云庭的付盈盈和烟雨楼的云小楼。
七位琴姬随着老者的介绍逐一亮相,台下笑闹喧天,还有不少吹口哨打趣的,七位佳人静立台上,如梅菊竹兰,各具特色,风月盟倾心扶持的女子,自然都不会是一般的庸脂俗粉。
韩葳探着脑袋四处搜寻,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袭红衣的韩萱,身旁紧紧护着她的正是江渔。“我看到萱姐了。”韩葳开心道,林冉淡淡一笑,也顺着她的目光寻去。
韩萱没有注意到高台背后的楼船,只专心打量台上诸人。上届琴艺大会排名最末的烟雨楼,按例今晚应第一个出场。云小楼此前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台上众人看到她时都不由屏住呼吸,静静等候。
云小楼身着月白罗裙,外罩一层素纱披肩,峨眉淡扫,杏目含烟,眉中一点朱砂给过于清淡的装扮增添了一抹亮色。只见她莲步轻移,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淡然坐到了伏羲琴的桌案后。
往届琴艺大会,这张伏羲琴都沦为了摆设,偶有敢于挑战的,最后都没能获得好的名次,只因此琴乃制琴大师文映堂最出名的作品,音色雅正磅礴,寻常琴曲难以契合,而且心中若没有非凡境界,心意也难以与琴相通。选择这张琴本身就是个冒险,要么独树一帜,脱颖而出,要么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云小楼妙目微闭,无瑕玉手轻抚琴弦:“小楼献丑,抛砖引玉,曲名‘溯溪问月’。”声音清而不疏,柔而不腻,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就连韩萱眼中都不自禁地流露出期待神色。
“铮……”文氏雅正音色一出,众人不禁闭目,仿若眼见一泓清溪从幽谷中蜿蜒而来,汩汩流水如精灵絮语,伴着佳人踏月而来,朦胧中让人不禁悠然神往。云小楼贝齿轻启,伴着琴音幽幽念道:
“一问,月落幽涧,何度尘世岁月无眠?”琴音潺潺流淌,彻骨的寂寥弥漫开来,呢喃着,徘徊着。
“二问,月伴山秋,何黜凡间笙舞连天?”琴音如诉,仿若溯溪而上的佳人脚步,迷惘却无畏。
“三问,月照千古,何解痴痴轮回执念?”琴音渐重而急,佳人逆流寻月,心念有悲有傲,月挂中天,似冷眼旁观,又似悲悯人间。
“四问,月辉无瑕,何处寻仙共赏婵娟?”琴音舒展,佳人杳杳,渐行渐远,却于无声处留下一片澄澈空明,心绪陡然间却又顺其自然地豁朗达观。
场内众人神思邈邈,久久无言。
“纵使江山寂寥,万古无常,我亦踏月寻仙慕婵娟。”云小楼的声音于寂静中似幻似真,起身一福,袅袅而去。
众人不由纷纷注目着云小楼离去的背影,韩萱悄然拭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心下怅然。
此时林冉的楼船中也是一片寂然,半晌,林冉开口问道:“二位以为如何?”
韩葳收回神思,轻声道:“此曲当为上上品。”
高台下,江渔转头看着凝眉失神的韩萱:“萱妹以为此曲怎样?”
“当为上上品。”韩萱轻声叹着,心中有些道不明的哀思,这一曲让她自惭形秽,她今始发觉,自己对于音道的感悟,终究还是肤浅。
“比你如何?”
“心境取决于阅历,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