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正的礼服,常碧蓉在那一众宫人中如同鹤立鸡群,姿态优雅,步履从容,面上也是很麻木的表情,但不影响她的美丽。
吴珊耘也看住了,她能看出常碧蓉的举动处于自然,丝毫没有故意为之,但那一举手一投足韵律十足,自有风韵。
据她所知,常碧蓉已经年近三十,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让她变得更加美好。
可以想象,回转十年,太后身边的常碧蓉应该是光芒四射的。这样美丽的女人没有充入后宫,背后应该有一段故事,至少她在太后心里应该占着一个很特殊的位置,在皇帝心中亦有一席之地。
吴珊耘把视线收回,见裴岳的目光仍落在常碧蓉身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鼓乐奏起,吴珊耘觉着那粗壮的鼓槌一下子捣在了自己心上,并不尖锐的痛,很闷很酸很胀的钝痛。
乐声一变,大典进入高潮,众人山呼万岁。
宝座上,李和崇眼中只有人群中的常碧蓉,内心如同大潮翻起,人却只能静静地端坐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从容坐立。
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太好,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被垂下的眼帘遮住,没有人能看到他汹涌的情感和竭力隐忍的痛苦。
☆、李和崇生辰
当年的情势下,他必须仰仗太后,迎娶太后的亲侄女。
在掀开龙凤盖头的那一瞬,李和崇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狠狠地抽痛,那是一种绝望而又无能为力的情绪,眼睁睁任自己心底的一点温暖的希望散去。
如今,他依然需要皇后身后的梁家,他手中的帝国,是个风雨中的政权,九边重镇难以抵挡突厥南下的野心,前朝景王余孽贼心不死,西北大旱导致西贼作乱,朝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他没有父皇的英明神武,他只是个平庸之人,被架在这宝座上,勉力支撑,身心俱疲,现实的残酷让他内心难得片刻恣意。
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其实他想要的生活不过是田野间,山花中,嗅着风中百草香,在春日中安然静立,一呼一吸皆由心随性。
可他没有法脱身,从被带入宫廷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不归他掌控了。
被压抑得太狠的时候,他也会想,就这样撒手去了,带着心爱的人,去过从前山野间的俗日。
可也只是想想,他私下掂量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结论都是:他不敢。他不敢说出这个念头;不敢想若自己不再是帝王,常碧蓉会如何对她;不敢面对若是离去将面对的纷繁复杂的局面和追杀。这些不敢就像一条一条丝绦,裹成茧,而他在里面。
于是,李和崇安慰自己说,世间困于种种局中,摆脱这个困境,就下困境缠上来,只有死了,人才能彻底解脱。
他长舒一口气,把这些翻涌的情绪封存在心底,看不见但终究存在。
而心中的那份爱意经过多年的蕴藏发酵,成了杯碰得的苦酒。
李和崇的书架上,有一本书《反经》是谁也不能碰的,在二十三和二十四页之间夹着一枝苜蓿花。
他凝望着枯萎的花瓣,温柔地沿着花瓣抚摸,悠悠地怀想那段凄苦的太子生涯。
一个丧母的幼年皇子,母族已经衰落,后宫已有两个年长皇子的情况下却被立为太子,境遇可想而知,真是栖栖遑遑,不知明日生死。
当年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立他为太子,恣意蛮横,有些不管不顾的姿态。
很多年后李和崇才想明白,除去形势所迫、制衡的结果,这恐怕还有一个男人对所爱的女人的一种补偿,而这种补偿又不能弥补任何对逝者的亏欠,才让父皇那样失态。
母亲死时他太小,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是怎样一种感情。
可父皇是个飞扬自我的人,他这种自以为好的表达让李和崇吃了很多苦头,被夹在这权势间尴尬求生。
在李和崇的记忆里,那几年一直都是阴雨天气,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充满压抑。可他有一次翻看档案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两年都是旱灾,京城周围连着三个月没有下雨。可想而知,当年自己的精神有多么压抑。尤其是险些被废的那半年。
常碧蓉就是在隆庆十二年三月十七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那年他十一岁,常碧蓉十八岁。
其实很简单,他的爱情从雨夜的一个拥抱开始。
李和崇从记事起就怕打雷。
他还记得当年常碧蓉身上淡淡的香味,女子身上温暖的触觉,包围着一个寂寞惶恐压抑的少年。
其实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人对雪中送炭的感情格外看重。
李和崇记得那段时间里下人虽然还干着活儿,但内心的躁动和不耐烦还是让人能感受到的。只有常碧蓉尽心尽力地让自己开心,她说他像他弟弟。
可李和崇看过她的档案,知道她是家中独女。当时就觉着常碧蓉年岁比他大,但人傻气,说个安慰话骗人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