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躺着,王妃也早已在卧房里候着了,进屋后又是一派行礼如仪。
再之后,雪梨就在旁边傻戳着,发现这“探病”好刻板啊……
陛下这边呢,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哪里不舒服呀吃得怎么样呀用了什么药呀,等等。
三王妃那边挨个作答,答得客客气气温温缓缓。气氛看上去虽然也不失和睦吧,但雪梨听着这一问一答……觉得把这问题写给谁问,都能营造出这种“和睦”来。
太客套了。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病了,叔伯也来探病,那场面可亲热多了。三叔扛了半扇猪来,往案上一撂,撸袖子一巴掌拍在她爹肩上:“二哥啊,瞅你这病的多不是时候!刚杀了猪想让你们好好吃一顿,这下好咯,嫂嫂带孩子吃,你没福分咯!”
那会儿她爹气得要撸袖子揍三叔,娘和三婶在中间劝架。过了会儿消停下来,刚说先把猪耳朵做个凉菜给小辈先吃,大伯又来了。
大伯,大伯是自己来的,不过抱了一锅汤,锅往案头一放:“来来来,老二尝尝,你嫂子刚给你炖的,早上新杀的老母鸡……我家那俩小子想喝我都没让!”
都好久了呀。
算来她进宫都五年了,其实想家的时候很少。毕竟宫中的生活确实滋润许多,再者,入宫的时候还小,对家中的记忆本也不太深……
冷不丁地想一想,几乎都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碰上同样的事了,同样却又截然不同的事,会让她想起在家时会怎么样。然后对那些感觉越来越不真切的记忆发会儿呆,很快也就不再想了。
谢昭和三弟一言一语地对答完,该表达的关心差不多了,侧眸一看,便见雪梨一脸落寞。
他微怔,语带询问地唤了一声:“雪梨?”
“……在。”雪梨情绪正浓呢,缓过来自没有那么快,应话也几是下意识的。
谢昭觉出不对头来了,原想叫她去给三王做道什么汤羹过来,想了想别说,只向三王妃指指她:“这是朕跟前的御膳女官,若三弟食欲不振,王妃可以进宫找她。她手艺好也聪明,应是能帮上一二。”
皇帝这厢说着,随行出来的徐世水就在旁边翻白眼。“聪明”这词用在这呆梨子身上,陛下您亏心不啊?
——但皇帝俨然不亏心,说得郑重其事的。三王和三王妃自然也应得很郑重,还没真找她帮什么忙呢,就先客气地道了个谢,说:“那就有劳女官了。”
然后探病时该做的基本就都做到了,于是皇帝说“那朕就不打扰三弟休息了,需要什么着人进宫回话”,三殿下那边回说“好好好多谢皇兄有劳皇兄,臣弟一定好好养病,不让皇兄多操心。”
极其和睦,兄友弟恭。
走出王府,皇帝吩咐府中随出来恭送的人都回去,接着低眼看看雪梨:“方才怎么了?”
“没事了……”已经缓过劲来的雪梨被点出刚才的出神有点窘迫,偷偷瞧瞧他的神色,又模糊地说了句,“想到些从前的事情。”
谢昭轻吁口气,多少猜到这是想家了。遂不再多问,仍是先行上了马车,然后拉她上去。
马车里很宽敞,皇帝坐在正面,雪梨坐在侧边,二人之间隔的距离足有两尺。这段距离弄得谢昭想安慰她又怕一发话就显得刻意或者加重疏远,就只好不作声地看着。
雪梨自己低首坐着,脊背笔直,一直有点僵硬。
复行了约莫一刻,马车再一停,谢昭起身就先下去了。雪梨跟着他也揭帘出去,下车一看,不是皇宫。
还有别的事?!
她紧张起来,这地方明显都不在皇城里了,应该是洛安城的某条偏僻小街。洛安城雪梨总共就逛过一次,还有两个御令卫跟着,走在街上没人敢惹。
这回只有她和皇帝,徐世水都已经赶着马车去别处了,他们又都是看不出身份的常服……弄得她“人生地不熟”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走,吃东西去。”谢昭却是怡然自得,手在她肩头上一点,就朝着眼前小巷的深处去了。
雪梨讶然跟着,追了几步之后喉中发噎地开口:“陛下……万、万一出点什么意外……”
“意外?”谢昭笑眼瞟她,“你忘了我是谁?”
是皇帝啊……所以她才更怕啊!
雪梨满心担忧全在脸上写得清楚,谢昭低一笑,手在怀中一摸,掏出块腰牌扔给她。
雪梨捧着牌子看了看,恍悟:哦,对哦!
御令卫指挥使。
他还拿飞镖扔过她来着,扔得奇准,可见他身手也是很可以的!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雪梨松气,见他走得快,又小跑地追上,把腰牌还给他,然后乖乖跟着。
之后她还是有点小惊讶,皇帝显然对这地方熟悉极了,闷着头不看路走得漫不经心也没见走错。
末了到一幢两层的酒楼前停了脚,雪梨抬头一看牌匾:“酒肉大坊?”
这什么怪名字。
谢昭暂也没解释,带着她进去上二楼到雅间坐下了,才告诉她说:“这地方有好酒好肉,原本起了个名字叫‘酒池肉林’——那是朝中昏庸才会有的东西,被御令卫勒令改了。”
雪梨听他说“御令卫”就在想到底是御令卫的哪一位勒令改的,腹诽地悄一吐舌,转瞬就被筷子悄额:“就是我勒令改的,怎的?”
不怎的不怎的!那能怎的!
雪梨心里觉得好笑,面上还是觉得规规矩矩地谢个罪为宜。刚一离座小二正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