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风无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很难想象,自己一个从小就奔驰在山野中的孩子能够忍受宫中那种沉闷的生活,看来自己真的变了。这是自从那天之后的第一次出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风无痕忍不住发出一阵苦笑,虽然没有换上皇子的正装,但就这衣料的华丽和精美程度来看,怎么也不像一个平民子弟。再看看四周围,八个明显不是庸手的侍卫占据了最佳的地点,还有身后跟着的小方子,这明显就是豪门公子的派头。
不过既然出了宫,风无痕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月只有那少得可怜的七天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小方子,你对京城熟,说吧,我该上哪?”风无痕问道,可半晌都没听到回答。
他不禁奇怪地看了小方子一眼,只见这个平日机灵劲十足的小太监此时却像丢了魂似的,嘴里不停地在念叨些什么,隐约可以听见“阿才”两个字。风无痕心中一动,他倒是听红如说过,小方子有个弟弟,今年十三岁,倒是和自己同龄。小方子正是为了养活弟弟,这次净身入宫当了太监,冒险帮自己做了几件掉脑袋的大事,也仅仅为了帮弟弟过上好日子,这般兄弟情深,令人感动。
“小方子!”风无痕又提高了些声音。
小方子茫然地抬起了头,这才醒悟到自己是走神了,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奴才该死……”一句话没说一半,就被风无痕挥手打断了。紧跟着走了几步,小方子偷眼觑着主子的脸色,发现风无痕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他的心这才放下。难得出宫一次,他可不想惹得主子生气,否则就算没有责罚,回去红如的一顿教训总少不了。
“小方子,是不是想弟弟了?”风无痕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是啊,”小方子刚接了一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啊,公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说……”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风无痕看着小方子战战兢兢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多久没回家了?”
“大概两年了吧,”小方子呐呐地说,“奴才在宫里位分卑微,哪得闲儿出宫,再说,每月的月例银子我都托人带到家中去了。公子,奴才只是想想罢了,绝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罗嗦这么多干吗?”风无痕一晃手中的折扇,轻轻在小方子的头上敲了一记,“我就去你那,前面带路吧。”
小方子疑惑地看了主子一眼,随即大喜,不过又有些不安,自己曾经住的那地方可是京城有名的破落地儿,让这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思前想后,小方子咬咬牙,勉强笑道:“公子,那地方叫下里窝,脏的很,您难得出宫一回,还是让奴才带您到其他地方逛逛吧。”
风无痕微微有些着恼,把脸一板,看上去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小方子见势不妙,连忙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一路行去,道路越来越狭窄,两旁的屋子也越来越破旧,有些地方的积水甚至还在发出阵阵难闻的异味。小方子从小就在这种地方过活,自然没什么大反应,冥绝则属于那种对环境毫不在意的人,也就不在话下。其他七个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侍卫的脸色却有些变了,他们大多出自家境殷实的中等人家,没事哪会到这种地方来,此时此刻,要不是风无痕还是神色自若的样子,他们早开口训斥小方子了,不过现在却只能在心里暗骂。
这是一幅风无痕无比熟悉的图画,低矮黑暗的屋子,面带菜色的大人和小孩,破烂不堪的衣衫,浑浊的眼神,一切都和自己长大的那个小村庄无比相似。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一阵发酸,“小方子,你家还有多远?”,他只能用发问来掩盖自己的情绪。
“不远,就在前面,公子,奴才那比这里还要破旧些,您是否……”小方子仍然不想让主子到那里去,舔舔嘴唇,尽力劝说道。
事与愿违,风无痕的脚步甚至又快了些,那溅在裤脚星星点点的污渍分外显眼,众人疾步追了上去。路旁的人诧异地看着这些和下里窝格格不入的贵人,心中反复揣测着他们的来意,好事的甚至悄悄跟在众人身后,希图看个热闹。因此到了小方子家门口的时候,风无痕等人身后已经跟了几十个闲汉。
饶是小方子把门拍得震天响,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他有些慌了神,一些不好的念头顿时浮了上来。“阿才,开门啊!我是阿德,你别吓我,快开门啊!”眼看拍门没有回应,小方子索性叫出声来,声音愈喊愈大,到后来竟带了几分哭腔。
旁边围观的人不禁在那里议论纷纷。
“看来一场寻亲记好像是唱不成了。”
“看这个小子的样子,似乎是投靠了个好人家。”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和他家有亲?”
“傻瓜,你没见到那小子身后的华服少年一脸贵介子弟的样子?我记得这家人好像姓方,那个死去的老子还是个秀才。”
“可我记得方家的大小子好像是净身入宫了,二小子也不叫阿才的,好像叫阿勇的,这个叫门的是哪冒出来的?”
小方子听着周围人杂七杂八的话,悲愤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风无痕就在一旁,竟号啕大哭起来。风无痕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小方子急成这样,心里也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差没掉下来。正在此时,所有人都听得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