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叔立在书桌旁,低声道,“要不是监视的东生警醒,听到院子里动静跟往常不一样,特地上前查看,那个小莲娘子只怕就让毒死了!”
风平浪静了一年,可这浪头一掀起来,顿时打得安生惯了的王臻华措手不及,幸好对方没得逞,幸好小莲被及时救下,要不然……王臻华脊背一阵阴寒,她攥紧了手心,“小莲现在如何?”
“东生及时给她催了吐,大夫也开了药。”向叔怜悯地叹了口气,“虽然命是保住了,但身子伤得狠了,折了岁数不说,以后娘也当不成了。”
“她现在何处?”王臻华问道。
“因小莲家与咱家书局更近一些,我就做主让东生把她安置到了书局后院。”向叔道,“官人放心,当时天还黑着,并没有人看到动静。”
“那就好。”王臻华心头微松。
“小莲醒来后知道了自己被人毒害,还险些丢了性命,松口愿意说出幕后指使的人。”向叔顿了顿,犹豫道,“不过小莲要求,只有官人在场她才会说。”
“要我在场?”王臻华思量一番,“也罢,我跟先生请个假,咱们这就回去。”
到了庞老先生的房舍前,赫然铁将军拦路,王臻华留了字条,从门缝塞进去,又另外找了一位夫子,只说家中有急事,夫子没有为难,很快放了行。
天色近晚,路上行人不多,马车很快停在王家书局门前。
王臻华掀开车窗帘子一角,扫了一眼整条街的布局。
路面上铺着青石板,宽敞干净,道路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这些商铺有卖首饰玉器的、有卖古董珍玩的、有卖绫罗绸缎的……虽然卖的东西各不相同,但却有一样共同点,那就是看起来格外上档次。有的是百年老字号,有底蕴有沉淀,有的是新近红火起来的商铺,尽显低调豪奢范儿……
这条街精准定位在中上层人士,且生意长久而红火,显然能在这儿开店的,背后都有两把刷子。
就好比王家书局的东邻锦绣阁,卖的是绫罗绸缎,自家的裁缝绣娘手都极巧,每逢换季添新衣的时候,单子简直三头六臂都接不过来。虽然各家都有绣娘,但锦绣阁的绣娘心思机巧玲珑,每年推出的新式样都会风行整个汴梁,哪家的小娘子柜子里没几件锦绣阁的裙子,出去都要被小姐妹笑话的。
这家锦绣阁能这么红,就是背后有人。而且背后之人来头不小,是六皇子的舅家赵家。有深受帝王宠爱的赵妃做后台,达官贵人们哪个敢不买账?
当然,锦绣阁的裙裳确实够漂亮,人们倒也不亏。
相比起来,王家书局是最没有背景的了,但有百年老字号的名头撑着,老主顾们对店中东西好坏都心中有数,王家又是历代有人出仕的书香世家,所以才没有人上门闹事。
“向叔,咱们直接绕到后门。”王臻华放下帘子。
“好嘞,官人您坐好。”向叔干脆应了一声,挥动鞭子,驱赶马车往后门驶去。
没多久,马车再次停下。
宵禁的梆子声由远而近,悠悠地传了过来。
向叔在前面带路,王臻华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一间僻静的房舍前。门前站着一个精瘦的后生,长手长脚、面目黝黑,一见王臻华过来顿时紧张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搁了。他脸憋得通红,粗声粗气地请了个安,就忙躲到向叔背后去了。
王臻华见状不由笑了,“我听向叔说,是你及时发现的?”
东生挠挠后脑勺,解释道,“这小娘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摔盆打碗地给他家汉子做饭。今早我一看他家烟囱到饭点了没冒烟就觉得奇怪,厨下一点声音都没有更出奇,要知道这小娘清早不骂上小半个时辰,饭都做不出来,我觉得不大对头,就番强进去瞅了一眼……”
“你做的很好。”王臻华鼓励地点了点头,“回头到向叔那儿多领两个月月钱,算你的赏。”
“多谢官人!”东生笑得咧开了嘴。
王臻华被这朴实的笑容感染得心情变好,但一推开门,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和酸腐的呕吐味混合的奇怪味道扑面而来,屋中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在床上单薄的人形上,显得有些凄凉。
王臻华敛了笑,跨入房门。
小莲的模样与一年前相比,可以说天差万别。一年前小莲一身白衣孝服,风姿楚楚,别样动人。但现在她瘦极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颧骨高耸,鼻唇沟又深又长,显得刻薄老态。
仿佛是被王臻华的脚步声惊醒,小莲猛的打了个哆嗦,突然睁开眼。
等看到向叔时,小莲才勉强止住颤抖,朝向叔闭了一下眼,算作招呼。王臻华站在向叔身旁,小莲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王小官人!”
王臻华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问候道:“小莲娘子觉得身体怎么样?”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像是想起了自己怎么被人下毒,小莲苍白的脸上露出刻薄的笑容,但看向王臻华的眼神却又是说不出自怜哀怨,她幽幽道,“官人风采依旧,奴却是人老珠黄了。”
“你……”对这样的剖白,王臻华略觉尴尬,轻咳一声,“你愿意说出幕后主使了?”
“官人还是这样不解风情……”小莲再次轻声一叹。
“我已经在这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王臻华有点不耐,“若非侥幸你已经丢了性命,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出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