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一片落于朱菡萏的身上,饶是她气焰恁得张狂逼人,在沈夙媛这不疾不徐的厮磨力道之下,沸腾的焰火竟不知不觉中降下去。
“朱宝林,你不妨猜猜,本宫打算怎么罚你?”
朱菡萏咬紧牙:“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声音里带点困惑,沈夙媛垂落的视线里逐渐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调皮顽劣似想到一个精妙的主意,“人一死,生前过错便会消磨的一二干净,你不妨等先还了债,本宫再考虑是否要大发慈悲,赐你一死,你觉如何?”
平素里总笑吟吟,态度温和友善的人,连发起火来亦是这般温吞模样,然从她嘴里轻易道出的话,声音明明如奏乐般灵动悦耳,内容却是六月飞霜寒遍全身每一寸筋骨,她身子僵硬,之前尚还挣扎的手臂都不再动弹,疯狂的眼逐渐镇静下来,再慢慢被恐惧所取代。
“说起来本宫待你不薄,袁美人先前更是拿你当亲生姐妹对待,你虽只封一个宝林,可这秀女中你个五品嫡次女的背景,加之你父亲任得又非要职,能得这个封号都是天大福气。你这般疯闹不休,是不是觉得……这宝林的封号还让你受了委屈,你觉得……你应当和袁妹妹一般,至少封个美人?”
朱菡萏犟嘴道:“皇贵妃娘娘本就偏心袁姐姐,一个宝林,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你当袁美人这封号是本宫给赐的么?你是本宫亲自举荐给皇上,而袁芳妹妹是本宫举荐给太皇太后的,同样都是本宫亲自举荐,为何袁芳妹妹这么快就封得美人?”
朱菡萏闭紧嘴巴,眼神里的凶狠劲不再似方才那般厉害,激烈的抗争发狂过后,停歇平缓下来,心底里那点被刻意忽视的害怕于这一刻逐渐冒出来,寒凉入骨,似将身体里的流动血液都给拖得几欲停滞。
她叹口气,幽幽道:“袁美人于太皇太后跟前伺候数十日,贴心周到,这是看得着摸得到的,而你,却尽鼓捣一些旁门左道,趁着皇上路径御花园时,故意献宠。”她此话说出,屋内人都是面色大变,唯有深知内情的林嬷嬷面不改色,只不过眼色里对朱菡萏的鄙夷越渐加深,本来林嬷嬷心里最讨厌的人是兰嫔,但朱宝林这战斗火力过于强大,直接将兰嫔从首位给轰下去,真个是不作就不会死。
“你真当以为这样做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朱宝林,你怎么不想想,本宫一句话就让皇上封你个宝林,那便能一句话让你连宝林都做不成。而你父亲往宫里砸太多钱给你开路,只消本宫在这一天,你就钻不进任何空子接近皇上。早和你说过,别耍那小心思,你的那点伎俩,早被人翻来覆去地使太多遍,根本不会作效。”
她咬着牙,浑身都疲软下来,惶恐惊惧沾满内心,令她容色分外凄楚:“可是……可是您分明说过……”
“本宫说过要帮你,但不是无止境地让你索取。朱宝林,你以为你是本宫什么人,看在袁妹妹面子上,给你三分颜色,你便自鸣得意,以为从此便能飞黄腾达,连私下勾搭皇上的行径都做出来了,你是拿本宫当踏脚石了吗?”她说到这,声音依旧平静,如一片毫无起伏的湖面,偶尔一点水花溅起,一叠叠波纹泛开,很快恢复如初。
“妹妹……妹妹不是这样想的……妹妹只是想……”
“你怎么想的已经和本宫无关,你这疯也疯过了,闹也闹过了,本宫先前临走前给你的警告你不听,这唯一的生路,不是本宫不想给你,而是朱宝林你……自己给折腾掉的,怨不得谁。”
“姐姐……沈姐姐……”她慌了,彻底慌了,神情似狂似颠,她手脚慢慢挣动起来,见沈夙媛表情不变,从头至尾都一副冷淡至极,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半死人般,朱菡萏终于对自己这一遭发疯感到懊悔不已,她不能失去宝林这个位置,她不要当人下人,她不要……不要!
忽然脸上狠狠挨了一记,朱菡萏从魔怔里醒过来,呆住了,一抬起头就见林嬷嬷威严赫赫的脸庞不满轻蔑嫌恶,冷冰冰地冲她说道:“娘娘好心助你,你却恩将仇报,还对曾经真心拿你当姐妹的袁美人下毒手,你,不配和皇贵妃娘娘互称姐妹,别玷污娘娘的名声!”
袁芳听到林嬷嬷的话,僵冷的心似乎缓了缓,她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一片凄楚,她将眼角泪光拭去,渐渐坐直身子,腰板脊梁竖起,像一根钢钉固定在那,她心里对朱宝林最后那一点宽容,此刻亦被这血淋淋的真相给撕毁得一点不剩。
朱菡萏眼见事情的走向已朝着她最不愿看到的形势前行,她想要拦住,她后悔了!
“妹妹、妹妹……妹妹求姐…皇贵妃娘娘,娘娘饶了妹妹这一遭吧,妹妹是糊涂了,是猪油蒙了心,犯了天大的错,竟做出这般错事来,但是娘娘……看在曾经那点情面上,娘娘您饶了妹妹吧,妹妹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不敢了……求您、求您了……”她用力挣扎着,大吼着,神态仓皇,一双红肿的双眸瞪得如牛铃般大,瞳孔边血丝遍布,趁着她一张脸看上去是那般的可怕可怖,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本宫帮不了你,谁都帮不了你。”她语气平淡地下了结论,随后转头吩咐林嬷嬷:“将她的嘴封起来,压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嬷嬷您亲自监刑,让那些打板的不用手软,都是她该吃的教训。”
说罢,朱菡萏整张脸就白了,白得彻底,同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