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让他震撼的,或者说这些的确让他有些动容,却还谈不上震撼,真正让他刻骨铭心的,是他缝合完伤口后,看见的少年死死扣着床沿的手。
那只苍白瘦削的手,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的扣着床沿,手背上的血管暴起,几乎撑破皮肤,指甲裂开,血迹斑斑。
那一瞬,冷砺整个人都僵硬了,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大的冲击,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在他缝合伤口的时候?在他固定他的肋骨的时候?在他还在他的身体里摸索出血口的时候?又或者更早,甚至他根本就没有……
他到底是用什么克制自己本能的反应,在这种剧痛下还保持身体不动、肌r_ou_放松,让他这个在他身上动刀子的人都没有发现的?
这个人,真的是刚刚那个y-in郁懦弱的家伙吗?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去自杀?
他唯一能靠得住些的猜测,是第二人格。
但是如果手术台上的少年是第二人格,那么现在这个言语轻佻惹人手痒的欠抽的小子,难道是第三人格不成?
“不过冷学长这钱花的一定特别不甘心,所以才会在别人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闯进去,抢了手术刀自己动手了,就当花钱练技术了嘛……自己家的医院,就是方便啊!啊,幸好冷学长家开……”苏洛声音一顿,看了眼拼命扯自己衣服的陈赟,道:“扯什么扯啊,难不成你还怕他开除我不成?”
苏洛声音扬高了些,语气十分轻蔑:“开除我?他凭什么?我爸可是捐了八百万才把我弄进这所学校的!我看谁能开除我!”
他斜着眼,挑衅的看向冷砺。
冷砺抱着胳膊和他对视,若换了以前,他一定会立刻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开除他,但现在,他却还不想这么快将他赶出自己的地盘,尤其是当他在这少年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希冀之色后,更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且整个人都变得悠闲轻松了起来,甚至有心情去打量面前这张苍白但嚣张的脸。
不得不说,这小子长得不坏,那头碍眼的乱发被护士收拾干净以后,看起来还真是人模狗样儿,就连用这样欠揍的姿势斜着眼看人,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见冷砺眼里竟然开始弥漫笑意,苏洛丧气的吁了口气,一把扯起薄被盖住脑袋:“我困了!”
陈赟急的满头大汗,道:“对,对不起,阿洛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就是最近那个……烦心事太多,受了刺激……冷学长您大人有大量……”
话没说完,就看见冷砺大步上前,将苏洛头上的被子缓慢但坚决的扯了下来,苏洛撇撇嘴,道:“冷学长还有何见教啊?”
冷砺淡淡道:“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你坠楼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先进行了紧急处理,又送你来这里,你绝对没命等到救护车。
“第二,如果你因为麻醉剂无效,而死在手术台上,只能算你命不好。但如果你被打晕以后死在了手术台上,不管死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都属于重大责任事故,主刀医生这辈子说不定都不能再上手术台了……苏洛,如果不是我,没有哪个医生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明白吗?”
所以对于你的救命恩人,最好给我客气一点!
苏洛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明白,明白!”
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钱包,将里面的大小钞票外加钢镚统统都取了出来,毕恭毕敬捧到冷砺面前,道:“多谢冷医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又“小声”嘀咕道:“不就是要红包嘛!还说的一套一套的……也是,医生收红包,天经地义嘛!”
冷砺咬牙,狠狠盯着他看了一阵,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等他的背影消失好一阵,陈赟才松了口气,忐忑道:“阿洛,冷学长他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对他这么说话?回头他真把你开除了怎么办?”
苏洛耸耸肩,将钱一一放回钱包,低声嘀咕:“开除才好啊!”
陈赟没听清楚:“啊?啥?”
苏洛将钱包随手扔在一边,头枕在胳膊上,道:“我是说,就算他不开除我,你以为几个月以后我能凑齐下学期的二十万学费?”
陈赟顿时红了眼,拍着胸脯道:“阿洛,你放心,做兄弟的绝不会让你连书都念不起!你下学期……嗯,不对!是你这辈子的学费,我陈赟都包了!大不了找爷爷多撒几次娇,零花钱省着点儿花……”
苏洛噗嗤一声失笑,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开口,笑笑道:“那就谢了啊兄弟。”
陈赟挠头嘿嘿直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僵硬的转移话题:“阿洛,上星期我姑姑给我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那画面,劲爆的不得了。阿洛你现在也能动了,我让人运过来我们两个玩怎么样?”
苏洛道:“过两天我就要出院了,费这个事儿做什么?”
“不费事不费事……”陈赟还要再劝,忽然外面脚步声起,房间又暗了下,冷砺大步进门。
陈赟顿时噤若寒蝉,苏洛看着冷砺,挑挑眉:有何贵干?
冷砺身体微微前倾,低头和他对视,淡淡道:“苏洛,十六岁。一年前十五岁生日时,父亲苏城捐助龙泉高中八百万,换取录取名额。之后苏氏企业每况愈下,苏城拆东墙补西墙勉力支撑。
“四个半月前,你初中毕业,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