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蚌精娘娘”的村民一模一样。
饥荒。
让人都失去了人性。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那些人已经完全围了上来,被人推挤之间白术和牛家大妈一块儿跌落在地,数不清的拳头落在他们身后的牛大力身上,当爹的一边“哎哟哎哟”的痛呼,也不再反抗了,他伸出手一把将瘦弱的“儿子”捞进怀里牢牢护住,而牛家大妈起先还跟那些悍妇们对吗,直到不知道谁找来了一根扁担的挑木,结结实实地一下子打在她的脑袋上,飞溅出的温热血液飞到白术的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只感觉到一行温热的东西顺着她的脸一路滑落,最后在她的下巴上汇聚。
她也不知道那是牛家大妈的血还是她的眼泪。
恐惧。
愤怒。
惊慌。
所有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时,她几乎是止不住地颤抖,目无表情地看着在她面前轰然倒下的牛家大妈,她脸上还是带着那股之前让白术颇瞧不上眼的疯劲儿,但是伴随着她身上那肮脏的其实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蓝色衣衫滚上更多灰尘,衣衫在被推搡之前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了这个女人身上松弛蜡黄的皮肤……
白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猛地一沉。
随即,她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啪”地一声断了。
她尖叫一声“阿娘”,那嗓音又尖又锐带着童音的歇斯底里,在牛大力的阻止声中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脚踹在了距离她最近的、正想要抬脚给倒在地上的牛家大妈再补一脚的那个中年男人裤裆上,只听见“咵嚓”一声脆响,白术听见了悦耳的骨头折断的声音,断的当然不是她的腿,并且与其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哭爹喊娘的痛呼声!
左勾拳,右勾拳,手肘曲起再来一击。
扁担挑木抢过来,看也不看将那比自己手腕还粗的木头应声折断,在一众倒吸气的惊呼声中,两截断开的木头分边抓在手里,一个狠狠地揍向想要扑上来的妇女腰间,另外一个“啪”地一声敲在想要偷袭牛大力的村民腿上——
白术麻木又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四肢,愣是从紧紧围绕的人群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人群推散开来的时候,烈日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袋上方,只不过这时候她已经杀红了眼,什么也看不见,但凡是她目光扫过的地方,那些成年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极小步——
如果他们是饿狼,那么她就是怒虎。
当人群终于在她的周围散去,她这才将手中两截被她直接用手掰断的粗挑木扔开,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的挑木从她脚边滚开,鸦雀无声的一片寂静之中,她微微眯起眼,抬起手擦了把额间的汗,脚下有些飘地向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牛家夫妇身边走去,然后伸出手,一左一右,轻而易举地同时将他们从地上拎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有个捂着裤裆的中年男人叫:“瞧瞧瞧瞧,这小崽子那么大的力气,还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怪物!”
白术顿了顿,咧了咧嘴呲起白森森的小牙齿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又看了看自己左手的牛大力,右手的疯婆子,这才收敛起那笑,垂下眼嘟囔了一句:“阿爹,阿娘,我们回家。”
第9章
牛家大妈当天晚上便醒过来。
捂着已经止住了血的脑袋,这位中年乡下妇女抱着牛银花和白术好一顿哭,牛银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下午好好在家呆着就看见大哥一左一右拖着不省人事的爹妈回了家,粥也没带回来,这会儿又怕又饿,被她老娘这么一刺激,顿时哭得比谁都伤心。
母女俩一唱一和哭嚎得爽,白术心里却愧疚又别扭——对于这穿越之后得来的父母,她当然没有办法对他们如同真正家人一般掏心掏肺,原本,在目睹了“隐藏性别”以及“李家媳妇”事件之后,她心中甚至是对于他们那愚昧无知以及残忍相当鄙夷的……
然而,人总是容易心软的动物。
经过了这些天的一些事之后,白术发现,牛家夫妇虽然在别的事情上没什么节操——准确地来说也是俩跑不去自私自利毛病的小人,但是白术算是看出,至少这夫妇俩对自己的孩子是没得说的——别说是她这个当“儿子”的,牛家夫妇哪怕是牛银花这个女娃也没少照顾,别说什么为了护住自家孩子永远走在跟外面的人拼命的前线这种事,往小了说,现下饥荒年代,牛家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都是留给她们“兄妹”俩的,牛家夫妇宁可饿着肚子在旁边看着,也不啃动一口……
如此一来二去,白术终于还是对这疯婆子逐渐亲近了起来,连通她那常常挂在嘴边的“俺儿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命”这句话,白术也是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得现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开口迎合一下,开玩笑地说要给她这个便宜老娘用当大官贪污来的金元宝打个比牛鼻环还粗的金项链。
在县府衙门那天的闹剧之后,牛家的人就这样连续三天都没出牛家大院的大门。
只不过每一次白术出门洗菜或者劈材烧水,总能看见一些人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心情好的时候,她便不多加理会,心情不好时,只管举着柴刀往那些人扑过去,往往还等不及她人道跟前,那些人已经哭爹喊娘地跑开来去——而在白术上演这么一出戏码的时候,牛银花就搬着她的小板凳在家门边上坐着,给白术鼓掌,笑得露出一口正在换大门牙的漏风缺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