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朝姐姐脸上看去,却见她眼中微湿。
这可比什么训话都吓人。
夏侯昆立刻忘记自己刚刚还独自痛地无力说话,忙不迭地站起来,朝着姐姐立下誓言:“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听夫子讲课。”
然而,夏侯昭什么都没说,摸了摸弟弟的头,只让他好好歇着。
夏侯昆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天。第二日他当然不能再“病”了,乖乖去翰墨斋上课。
林夫子先是讲了一通太/祖的创业伟绩,看他听得入神,便问:“不知皇长子殿下长大后想要做什么?”
夏侯昆想也没想,立刻道:“我要做大将军!”
林夫子摸着胡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从那日开始,几个教授儒学的夫子只留了一个,也不讲经书了,只拣些史书上的典故来说。林夫子还照旧上课,另外又添了两位老师。
夏侯昆一看到严瑜,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若说夏侯昆最怕谁,那当然是姐姐无疑了。但若是问他最钦佩谁,那首推在“沱河大捷”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严瑜。
听到严瑜是被姐姐派来指点自己习武的,夏侯昆兴奋地小脸都红了。
严瑜道:“殿下莫要觉得习武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想学会一样兵刃,总要下数年功夫。”
早就想要习武的夏侯昆可不会被他吓到,立刻道:“我知道,当年姐姐习剑还用了三年时间呢。”
“不过,”夏侯昆转了转眼睛,狡黠地问,“严将军,你和我姐姐都是陈将军的弟子,谁的武艺更好?”
和严瑜同来的李罟笑道:“殿下你这就不知道,若是单说剑术,那自然是严将军因为习武时日更久,略胜一筹。但若是比武,自然还是陛下赢。”
他负责教授夏侯昆马术,倒并非是严瑜马术不如他,只是如今严瑜身兼神策军中郎将,事务繁忙,能够抽出时间来教授夏侯昆剑法已是不易,因此马术和箭术就请李罟来教授了。
夏侯昆才几岁,当然不懂李罟话里的弯弯绕,挠着头发怔。
严瑜看了一眼李罟,这位新上任的墨雪卫统领立刻怂了,借口领着皇长子殿下去选马匹,溜了。
不过后来夏侯昆还是偷偷问了李罟为什么比武一定是自家姐姐赢,李罟嘻嘻笑着把其中的情由说了。
到底因为夏侯昆年幼,李罟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只说了昔年皇后娘娘的旨意,并且拍着胸脯道:“殿下要知道,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万万不能没骨气,但是回到家里,那是万万不能太有骨气。所以你说陛下和严将军比武,严将军怎么可能会赢。”
在这方面“勤学好问”的夏侯昆深以为然。
虽然李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夏侯昭面前切不可露了馅。但夏侯昆毕竟是个小孩子,今日一听林夫子说起“沱河大捷”的盛况,想到那计定千军的英武将领竟然就是自己的未来姐夫,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不知不觉就赞叹出来了。
他也没料到,这话正好被夏侯昭听到了。
夏侯昭想要训几句弟弟,可是看看一脸茫然的林夫子,她又有些羞怯——虽然她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但提到婚事总觉得不太自在。
幸好其他人都没有发觉异样,夏侯昭又叮嘱了几句夏侯昆,便离开了。
如今已是景平二年。
晏和十七年与北狄人大战一场取得了胜利之后,圣上就将皇位传给了夏侯昭。因之前夏侯昭力主北狄人用兵,这一次圣上传位,朝中无人敢有异议。
夏侯昭尊圣上为“太上皇”。她本意想要将东宫修葺一番作为自己的办公场所,仍旧请太上皇居住在太极宫。
但太上皇言明“国无二君”,自己搬出了太极宫。等到第二年夏侯昭改元“景平”,太上皇干脆带着高承礼出宫去了。
从此天南地北,畅游寰宇。
夏侯昭独自理政已非一日,而且外有严瑜、李罡,内有柳智、丘敦律,朝中大臣知她虽然言语和善,但处理事务时却手腕强硬,自然也不敢欺瞒于她。
景平一朝,可称得上政通人和。
在这样的情形下,臣民对于主君的婚事自然也颇有兴致。
尤其是今年夏侯昭已经出了孝期,按礼也可以筹备婚事了。
外朝的臣子虽然也有上谏主君婚事的职责,但更着急的还是夏侯昭身边这些人。风荷就几次想要在夏侯昭面前提起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由头。
说来也巧,这一日正是丘敦小姐和安秀两人进宫谒见的日子。她们并非宗室,出了国丧便可以婚嫁了。
如今两人都已经成婚一年多了,上个月更是在同一日诞下孩子。
丘敦小姐生了一个女儿,安秀生了一个儿子。夏侯昭十分高兴,分别颁下赏赐,今日她们正是来谢恩的。
柳智和李罡两人也来了。这两人一个笑得牙都找不到,另一个神情严肃,只有绯红的耳朵暴露了心情。
夏侯昭在太极宫的书房接见了他们。
两个孩子都刚刚出了满月,正是最可亲的时候。
柳家娃娃闺名双荷,肤色洗白,又生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出来,等她长大之后,当可与其母的殊色相较。
李家娃娃单名一个拙字,却是他祖父李岳亲自选的。
可怜李岳兢兢业业一辈子,想要和皇室套近乎都没成功。那幼时瞧着很不成器的儿子虽然没有尚了公主,但娶了一名和公主十分要好的媳妇,总算让李岳老怀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