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儿幽幽地回道,够戗呢?我爹出去就不回來,我娘受了冤屈,我爷就一直顺着娘,由着她的性子,从不敢逆了她,再说,工地开工的时候,你爹领着人跟我爷对着干,好像俩人心里也都结下了梁子,这事是说不转的呀,凤儿又是跟你爹和木琴一溜儿的,家里人都记恨着,恐怕也是搭不上话呢?
人民拥着等儿边走边为难地道,那儿咋办呀,怎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撇下我,去跟人家过日子吧!
等儿半晌儿不说话,俩人默默地踏着路面上的石子坑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村的路上。
快到村口的时候,俩人不得不分开走了,人民拥着等儿,把她的手捧到自己嘴边,使劲儿地哈了几下热气,他又恋恋不舍地给她裹严了头巾,说,你别焦心哦,让我再想个稳妥法子來,一定得把你娘给说通了,要不,下半辈子我可咋活呀。
等儿回道,你放心呀,这辈子我跟定你了,挂儿当初跟胡老师的事,不也是闹得很厉害么,现今儿,还不是照样过得滋滋润润的,只要咱俩不变心,再咋样闹腾,也是不怕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豁上脸面不要,跟你私奔去,看大人能拿咱咋办,还能掐死咱么。
人民有些激动了,他上前搂住等儿回道,是哩,不行咱就学你爹,一块儿跑出去过日月,永远都不回來,看他们能拿咱俩咋样。
正说着,路边树丛里传出一阵唧唧嘎嘎的嬉笑声,还传出一句,你俩胆子不小呢?还敢私奔,我这就跟你娘讲去,让她先把你俩的腿打断了再说,吓得人民和等儿“嗖”地分开,脸色干黄,泛蓝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瞅着树丛后两团灰乎乎的影子,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京儿和洋行嘻嘻哈哈地从树丛后钻出來,围着俩人连蹦带跳地转着圈子,他俩学说着刚才俩人说过的话,还做出用嘴巴使劲儿哈手指的动作來。
见是他俩,等儿又惊又臊,像受了惊的山兔,一溜烟儿地朝家中跑去,撇下人民一个人,继续遭京儿和洋行的捉弄笑闹。
人民气道,你俩跟俺们來着,想吓死人呀,真不够伙计。
洋行说,我俩沒跟你呀,是在抓现行私奔犯的,好到桂花嫂子面前领赏呢?要不,咱仨现在就一块去,看看她赏会给我俩啥儿,又能赏你啥儿。
京儿插话道,赏咱一顿好话,再赏人民一顿笤帚疙瘩呗。
人民恨道,等我回家吃了饭,再找你俩算账,说罢,急急地落荒而逃。
在厄运降临之前的一段日子里,酸杏再一次经受着愁苦煎熬,这次煎熬,主要來自于俩娃崽子,就是叶儿和人民。
关于叶儿与京儿的事,酸杏早有耳闻。
茂生发冲天怒火的事,均被酸枣婆娘听在耳里瞧在眼里,于是,木琴家庭内部鸡飞狗跳的阵势,便如风一般传遍了全村,自然也就传进了酸杏一家人的耳朵里,酸杏很觉丢人,已不大到人面场上去凑合,闲來无事时,他就整日蹲在自家庭院里忙这儿忙那儿,心里烦闷得紧,国庆看着焦心,就劝慰他,说多出去遛遛,散散心,别闷出啥病症來,酸杏不耐烦地回道,哪就会这样娇惯呀,管好自己份内的事体就行咧,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哦,弄得国庆大为无趣,又不敢去招惹他,转过身來,他便直埋怨凤儿,嫌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好也就罢了,竟然又惹上了一身臊儿,弄得一家老少在人面场上灰头土脸地抬不起头,凤儿也知道这事办得急躁了,就不敢在国庆面前逞强犟嘴,只能静待时日长了,等事情慢慢淡化了,再想法子,毕竟叶儿是酸杏的亲骨肉,他自然不会像凤儿那么想得开,叶儿的婚事,就如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见天儿压在酸杏心头上,难得有痛快的时候。
正是屋漏偏遭连阴雨,叶儿的事还沒理出个头绪來,人民的事又摆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