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宾馆最近又重新装修过一次,还按照等级分了一号楼、二号楼、三号楼。一号楼装修最高档,价格也最贵,二号楼次之,三号楼最简单。
空地重新进行绿化,花池里种着各种花草,姹紫嫣红,此时开得最艳的是紫红色的秋海棠。
我们住在一号楼,里面的设施也更新了,明显上了档次。我们副县级干部是单人间,很宽敞,内墙是淡绿色的,窗子大,开得又低,外面的阳光、天空、偶尔飘落几片枯黄叶片依然葱绿的常青树,这里都能看到。
曾争锋他们是两个人的标准间,曾争锋有意识地选了与我最近的一个房间。
我不是个记仇的人,这方面凌通曾经批评我是个马大哈式的人物,曾争锋与我的那些纠葛,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要不然,也不会在他提拔高升那关键时间段为他说一大堆好话。现在曾争锋在我面前忙前忙后讨好我,我也不会厌烦他,倒觉得也是一个热情助人的人。
我隔壁是甑副县长,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比我大几岁,第一学历是市师专,以前是教书先生,干部“四化”重文凭,跳出龙门入政界。虽然我们是邻居,又同是师范类院校毕业,算是师出同门,但来往却不多,现在住在隔壁,也是点点头笑一笑,轻易不会去串门聊天。听说此君的提拔很富有些传奇色彩,机会来自一次领导视察,那是省教育厅的副厅长来到县里视察中小学教育工作,这个副厅长在甑所在学校作报告,县委县政府领导主要领导都参加了。甑来得迟,后面没位置,就只好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适逢那位副厅长尿急,颠颠簸簸跑到甑面前,笑容可掬地询问厕所的所在,这一幕被县长看在眼里,他坐在主席台,离他们远,看他们笑脸相迎交谈甚欢,当然听不清他们在谈些什么,只以为他们是熟人,因为记在心上。待副厅长离开回去省城,县长也没忘了这事,特意找个空儿见见甑,问及他和副厅长的交情,偏偏这个甑又是古板人,模棱两可傲气十足莫测高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谁在上面没几个熟人啊?就是这句话,让甑走了好运,不久就被提拔为副校长,后来又进了政府办,再后来升了教育局长、副县长。人人都有做官的能力,但不一定有做官的机会,中国的体制,有时机会比能力更重要。
宾馆有内部食堂,管吃管住,发票都假公济私开进住宿费。曾争锋却借口宾馆伙食吃不惯,总鼓捣我外面去“换口味”,“增强营养”,而且总是主动掏腰包。我说,曾部长,宾馆的口味也还过得去,何必太浪费?曾争锋说,你看看有几个人在这里用餐的,你看看甑副县长,就没在宾馆吃过一餐,连早上也被请到外面喝早茶。我进过他房间,还自己带了好茶好酒,人家那官却是当得风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