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刻刻。
往外走的步子顿住,我握着拳,等的就是这话,原以为要过几天她才说,没想到这么急。
小少强行把我拉出去。
“如心姐,等几天再说行不?她刚生完,不是生气的时候,算我求你。”
谁规定生气还分时候?
真要冷静、克制到懂得发泄生气要分时候,那还生个屁气,只能说明那件事不重要。
嘴里愤愤骂着,却也知道他说得对,压抑着怒火出了医院门口,看到接我的洪喜,走过去时脚一软,并没有像偶像剧里女主扑到男主怀抱,而是整个人直接栽在地上,刚好趴在他脚下。
他不忘揶揄我:“行这么大的礼,咱俩谁跟谁。”
一点也不好笑。
我正在生如意的气。
她说不想见到我妈。
不想让我妈知道,她已经是外婆,有了一个肥嘟嘟的小外孙。
我不该迁怒如意,可她说出那句话时,只想扇她几巴掌。是,你满意了,看,你的心愿,已经达成。
做了很多可怕设想,心脏病、脑出血、糖尿病、阿尔茨海默病……
分娩室里,医生用油布擦完新生儿身上的血称重,隔着玻璃窗,洪喜打电话向我转述医生的诊断书:病毒性脑膜炎。
这是一种由多种病毒引起的中枢神经系统感染性疾病,患者多为老人和儿童,会引发神经精神症状,如心脏骤停、意识障碍、癫痫、幻听。最可怕的,是病毒会造成全身性疾病,病毒不同,症状表现亦不同。
“医生说恢复比较缓慢,”洪喜说,“多数人能恢复,但少部分有后遗症,比如听力、瘫痪。及时治疗成功率为90。”
“那我妈……”
“放心,阿姨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高烧未退昏迷中,刚刚做了骨刺、脑电图、核磁共振,肺部有些感染。呃,有点尿血。还在找病灶,看是什么引起的。”
赶到医院时,我爸站在icu的外面,手扒着玻璃,正踮脚朝里张望。病床上躺着的,正是一听见她说话我就心烦的许一芬,此刻戴着沉重的呼吸机,没有意识。
鼻子一酸,我踉跄着扑到他怀里。
从如意跟他要钱说买卫生巾,bra、内裤开始,我们便几乎没有这样亲密地拥抱过。我只想哭,躲在他的怀里,大声地放纵地哭出声,他轻拍我后背,“如心,别哭,你妈过两天就能醒。她已经在医院里了,咱们好好听医生的话,肯定能治好。”
他把病情说得这么简单,是想让我放心。
也许我没来时,他已经躲进洗手间哭过了吧。
“嗯,一定能治好。”
一定。
洪喜不敢看我,叫了大户送我爸回去休息。
但我爸执意要见如意,说着“毕竟是生孩子的大事”之类的话,我连威胁带恐吓,怕他见到后无法掩饰我妈的病,等出院再过去,总算说服他。
匆忙赶来的大户神情憔悴,脸上有伤,斜着颧骨至右眼,大半张脸乌青。脖子上还被挠了几道,长长粗粗细细,已经结痂。
我爸吓一跳:“怎么搞的?”
“没事,嗨,没事。”他搀我爸上汽车,又把洪喜叫过去小声叮嘱一番。我努力保持着以往跟洪喜说话时的语气,故作轻松地问道:“嚼什么碎舌头,还不让我听?”
“能有什么,”洪喜低着头,“怕我跟你说,被笑话呗。”
“到底怎么了?”
“我像出卖兄弟的人吗?”
我弹他头:“不像,你是。”
“他那点事,你还不知道。说也奇怪,”他也尽力维持着以往和我沟通时的样子,“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撑着的人,分别给原配和二奶快递了照片。据说二奶之前一直以为他单身。得,两头都在闹。尤其原配,还跑到他单位大哭大闹,更在二奶公司与二奶大打出手……他现在是有家没法回,又是公务员,碍着他爸的面子,单位领导只建议他把私人事情处理完了再来上班。”
我愤愤骂了句“该”,突然想到湛澈说起的报复大户的事情,倏地闭嘴。
很是心虚。
是……他做的?
“别人的事情你少管,”洪喜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见我看着他,匆匆别过脸,“阿姨的病,你不要太担心。我已经给北京的医生朋友打了电话,他说目前的医治方案基本是对的,去了北京也差不多。所以先等等看,效果不明显,再考虑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