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离开时轻轻的脚步声她都听得很清楚。
她并不是想要装睡,只是想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让头脑冷静下来。
可是躺在床上已经那么久了,她的心还是揪的很紧,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飞来飞去,让她很不安,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她霍然起身,拔掉左手的输水管,下床的时候动作太大,左腿碰着床边才感觉到一阵疼,她挽起裤腿才看到小腿被纱布包着,纱布上有血渗出。她这才知道自己的腿受了伤,但她没有管这点疼痛,穿上鞋走出了病房。
她走得很慢,每一间病房都看得很仔细,接连四五间都不是。
她在找什么?
她又接着找了两间病房,还不是,她突然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似是失落又似是害怕。
终于,她还是鼓足勇气,往前走了几步,她握着门把的手正要打开,却僵硬在原地。
她抬头从门窗看见樊阳站在病床前,他怀里抱着的叶琴正伏在他胸前哭泣,哭得眼睛红肿,虚弱无力的靠着自己的儿子。
绿萝没有进去,透过门窗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樊冠华,转身离去。
她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转身去了护士站,问:“请问,樊冠华的主治医生是哪位?”
护士看了看她,问:“你是他什么人呢?”
绿萝默然,‘你是他什么人?’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是毫不犹豫、理直气壮的回答。可是,她不是其他人,她犹豫了半晌,坚定的说:“我,我是他女儿。”
护士手指一指,说:“那间办公室。”
绿萝走到护士指的那间办公室门前,门派上写着:主任医生:刘子慎
绿萝敲门,听见里面说:“请进!”
她开门进去,走到医生对面,说:“刘医生,你好!”
刘子慎抬起头,看着一身病服的绿萝有些茫然,他对自己的病人看一眼就能把人和脸都记得很清楚,甚至是病人的家属他都能记得,而且从不出错。
他站起来,礼貌的说:“你好,请坐!”
等绿萝坐下,他才坐下问:“你来找我,想问什么?”
一般来找他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病人自己,一种是病人家属。
虽然绿萝身穿病服,但他看绿萝的气色不像是一个重病的人,他判断绿萝是他病人的家属。
绿萝说:“我知道关于樊冠华的病情怎么样?”
刘子慎没有回答,反问:“你是他什么人?”
为什么都要问这个问题,刚才的护士是这样,面前的医生也是这样。
绿萝看着刘子慎也问:“为什么你们都要问这个问题?”
刘子慎也看着绿萝,说:“病人的病情只有家属才能知道。”
医生的话似是一块千斤石重重的击在绿萝的心上,也许她该庆幸自己是他的“亲人”,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苦涩的笑,缓缓说:“我是他女儿,他是我···是我···是我爸······爸!”也许是她对这个字还很陌生,她吐字依然不清晰准确。
刘子慎听着她那一声孩子般的“爸”,莫名的心里一阵酸楚,他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开始认真、仔细的看她。
她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似紧张、似担忧、似悲伤,眼睛里却闪着光芒,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强势,只有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那么惶然。
他见识过很多人,这么复杂又纯粹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他看得出,她心中藏着很多事,藏着心事的人,心都是苦的。
可他不是心理医生,不能去为人排除心中的繁杂,他只是一个外科医生。
他说:“病人因为在车祸中受到多次的剧烈撞击,导致脑中产生血块,血块已经取出,严重的部分是脊椎损伤导致神经压迫,病人······”
绿萝的心突然下沉,脸色凝重,第一次她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问:“会瘫痪吗?”
刘子慎很理解她的心情,没有表示出不满,说:“病人这种情况不会瘫痪,只是手术之后有一段恢复期,在这期间行走不便是正常的。”
她从刘子慎办公室出来,还是走得很慢,不是因为腿上有伤,只是因为她的心更沉重了。
原本他可以不用受那么严重的伤,如果他不选择保护她,可事实是他对她伸出了双手。
她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压迫着,让她喘不过来气,手握成拳用力的捶打了两下心脏的地方,还是那么难受。
她一边缓慢的走,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外流。
难道这就是血浓于水吗?他是她的爸爸,所以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会选择护住她,她是他的女儿,所以在最难过的时候她会为他心痛到泪流。
她看着手心里自己为他流下的泪水,苦涩的一笑,原来她也会为他流泪的,她以为这辈子自己只会恨他呢。
周浩沐急匆匆的赶到医院,车刚停好,他打开门就疾跑到电梯口,心里焦急的人对于等待是不可忍耐的,他觉得一秒有一年那么长。
他看电梯不来,转身跑上楼。绿萝住的是医院的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