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作者:何顿
月魂第3章
她刷浆糊我贴纸,后来我刷浆糊她贴纸,直忙到天黑。屋里亮堂了许多,煤油灯格外显亮。母亲为她专做了几个菜,吃完晚饭,我们便坐在灯下聊天。
晚上9点钟我送她出来,俩人在冷清清的小巷里走着,空气拥着春天的清新抚慰着我们。她异常高兴,脸上撒着娇媚和得意的网。
“我今天一点也不累,”她说。我说:“我是腰都断了。”“你没用,”她打了我一下,看着布满星星的深幽幽的天空,“我有时候觉得天空很可怕,总怕它会塌下来一样。”“应该不可怕”我说,“天就是天,想都不要去想。”“明天你来我家玩不”
她说。我说:“看情况。”她说:“我等你。”这时晚班车来了,她登了上去,在车门将关的那一刹那,她斜瞟了我一眼,那仿佛是扔过来的一把铁钩。
第二天,我好像是被她的那把铁钩一路拉扯进去的,我一进门就似乎迈进了一个柔软的口袋,我嗅到了一种很刺激神经的肉香,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为我买了斤兰花豆,一斤饼干,大前门烟。“我不吃零食的。”我说。她一笑:“那我不变成为自己买了”“我抽烟。”我坐到桌前点燃一支烟。我感到有股情爱的洪流在冲击着脑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搂住了她,像个歹头样的对她施展着男人的威猛,她起先有点扭捏,很快在我强横的疯劲下屈服了,成了只绵羊。事后她对我说:“我都是你的了,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搞死,你真粗野。”我很惭愧,我说:“对不起。”“没什么,”她娇声说,“反正我是你的了。”
那天我听从了秋兰的主意,用她那当街的房子开个“画像”铺,用自己的特长养活自己。她的房子是她爷爷留下的私房,在书院路的街口上后来我平反回校工作后把它卖了。我把当街的两页窗户下了,扩大一半,安了活动木板,在窗口上面钉了块白漆木板,用黑漆写了两个醒目的方体字“画像”。
如今平躺在我身旁的秋兰早已失去了从前的光色,没了rǔ_fáng,四肢也干瘦了,思想和温柔以及一切美好的肌肉均退化了。她现在生活在自己的心地里,她的世界那样窄,连一个交心朋友都没有,看人也是从门缝里看了。“你怕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她说,“没有一个,包括你在内。”那是一个灰蒙蒙的傍晚,在那种傍晚老鼠子也会吵架,我们面对面坐在饭桌前。那天她摔碗了,那是她第一次摔碗,为一句话。“你应该活得精神点,”我说,“莫这么一副晦气相。”“我就是这鳖样子,你看不得我就滚”她很理直气壮,把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叭。我倒不是心疼那只碗,我是觉得她不应该拿碗出气。我喊醒她说:“碗又没得罪你”于是她把菜碗也拂到了地上,那砸烂的碎片像一朵百合花。“看你还砸”我火道。她拿起一个菜碗又一扔,砰。我一伸手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直拉到沙发上按住,“你这臭鳖,不要以为老子欠了你什么”我吼道,但是我攥紧的拳头没有砸下去。她没有rǔ_fáng,我想。
6
我在学校里教书一星期里只有一天课,六节,三个班每班二节。教美术课,对于我这只伸开翅膀扑打了几十年的老麻雀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了。所以有很多时间我都打发在画国画上。1980年,在社会上打了将近20年流的我,又平反回校工作了。然而我一回到学校又感到工作是多么乏味,当老师是多么无聊。为了这种无聊不至于像沼泽地那样把我吞噬掉,我就用画画来消磨时间,正好我在土夫子队里认识的彭找上门来了,彭需要我的画,他把我的画和收购的一些工艺品打成包,运到日本和东欧一些国家去卖,赚外国人的钱。彭在日本定居,他有个叔叔在日本,专做这种生意。1983年,彭穿件不大合身的洋装,戴副变色眼镜,手里夹一根长达半尺的大雪茄出现在我眼底时,我还以为是来了个小丑。“何教授,”他给我封头衔说,摘下了宽大的变色镜。凭他那宽大吓人的嘴唇和额下的马眼睛,我顿时认出了他,“彭哥。”我说。彭看着我桌上壁上画的一些国画花鸟和山水,大为高兴:“你的画绝对能卖钱,”彭说,“我骗你是崽,我叔叔专干这行的。”秋兰一听说我的画能卖钱,立即就笑了,“真的哎”“我就是来找何教授的,”彭说,“我还想要何教授介绍我结识几个湖南的画家,不然我不得来,秋姐。”那天彭在我家吃的晚饭,他为了显自己有钱,把西装内口袋内的一大叠美元和人民币拿出来展示给我看。“如今的彭宝,”他得意地说,“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他走后,秋兰说:“人真是三十年河水轮流转,他现在牛屎样的了,我以前最看他不起。”
彭现在是我的财神,我的工资七七八八加起来勉强两百元,只够我一个人用。彭以十元一张从我手上买去,他在那边怎么干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半年来我这里收一次,边数画边点钱,简简单单。画国画等于是耍把戏,十几分钟就可以画一张,一上午可以画十几张。我和彭已经成交了五次,彭已经付给了我两万多元,就是说我已经有两千多张所谓国画被彭运往国外去卖了。
彭最近来信说,他不久将回国,要我准备一批画。他的信是从匈牙利寄来的。于是我停顿了有一向的画笔又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