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朔简直不知道该说元子攸什么好。大清早穿着整齐地去早朝,回来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主子你到底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唉哟严朔,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唠叨了?”元子攸脱了鞋往床上一靠,抬手就要解床帘,“走开走开,让我睡一会儿!”
“我唠叨?我这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真没干什么,就是去将军府洗了个澡!”
严朔被隔在帘子外面,又不好扑进去再揪他出来,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骗谁呢?去将军府洗澡?
元子攸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凌晨。起来之后他托人传话又从尔朱荣那里要来了几匹马,挑了几个手脚机灵长相顺眼的仆从陪自己一同c,ao练马术。
寝宫里的下人们因平日里看惯了元子攸y-in沉暴躁的面孔,此时都有些受宠若惊,简直不知所措,觉得他太过于热情洋溢了。
然而片刻的木讷过后,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参与到了训练中去,没被挑中的仆从也都聚在一旁充当围观者,时不时地吼上一嗓子。
——主子心情好,一切都好,只要把主子哄没了脾气,自己就好少受一份罪。
元子攸其实并不笨。非但不笨,某些方面还挺优质,比如手脚灵活,反应快。若是能有一颗勤奋上进的心,没准会成为一名武学高手。可惜的是他偏偏既不勤奋也不上进,相反还懒得很,学会了一套逃命的步法之后就再不肯用功。严朔有心要教他一门功夫,他却学得牛头不对马嘴,刀剑棍木奉不分家,除了砍就是戳。出手倒挺快,又快又准,持久战不行,突袭足够了。
严朔深知自己这主子的秉性,所以在教授马术的时候格外严格,不达标不准休息。元子攸累得要虚脱,肚子里怨气冲天,几次想拿皇帝的身份压制他,然而摄于对方的威严不敢造次,最后还是选择跟以往一样乖乖听他的话。如此两三天下来技术竟大有长进,已经能随意自如地驾驭“杂毛”了。
“杂毛”是元子攸给自己那匹坐骑起的名字。这畜生近几天来由于性情温顺,表现良好,已经很得主人的宠爱。然而元子攸对其色泽不均的鬓毛耿耿于怀,时刻提醒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严朔对元子攸的表现大加赞赏:“主子学得不错。明天找人要些弓箭来,我教你骑s,he。”
“我不要跟你学,我上将军府去,叫尔朱荣亲自教我。他答应了的!”
“我教他教不都是一码事么?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他动作比你漂亮!”元子攸边说边举起手来做了个瞄准的动作,眼前浮现出那天宴会上尔朱荣跟他比试时的场景。
“人家可是打过仗的!”
严朔木着一张脸不予反驳,心里却不以为然的很。
漂亮?漂亮有什么用?打仗又不看动作。
一旁的元子攸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伤了人家的自尊心。从肖想中回过神来,他笑呵呵地搂住了严朔的肩膀,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到他身上:“既然你说我学的可以了,那明天就休息一天!”
第二天元子攸果真给寝宫里的下人们都发了个假,算是庆祝自己学成出师。刘总管自作主张从宫外找了个戏班子来,就着后院的空地搭建了个临时戏台,专程给皇帝唱戏来了。
主仆两个其实一场正经戏都没看过,尤其是元子攸,连句台词儿都听不懂。不过既然大家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配合一下不懂装懂也未尝不可。整个寝宫于是在其主人的带领下自得其乐,竟是难得的一派祥和。
而与此同时,位于洛阳城另一头的秀容军营却呈现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自六镇叛乱开始以来,边境周围大大小小的起义不断,近日来更是有加剧的趋势。刚占领皇城不久的秀荣军不敢怠慢,全军上下一片肃然,已做好了迎战的打算。
主将营里,尔朱兆,元天穆等人正相对坐了讨论边地局势。尔朱荣则远远地坐在营帐后方的毛皮垫子上,单手托着下巴默不作声,看似是对部下的发言若有所思,实则是在想心事。
尔朱荣很少有心事,但一旦有起来就想个没完。比如现在,侦察归来的小兵正在汇报敌情,说是西边万俟起义军的首领前些日子自命为帝,他心思一歪立刻想到了自己宫里的那位。
自从上回元子攸来府上闹了一场之后,他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人就头疼。
能让朱朱荣头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他向来不愿意把麻烦留到第二天,能处理就即时处理了。然而元子攸却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尔朱荣暗自总结了一番,并不觉得元子攸有什么特别违逆自己的地方,充其量只是不太听话而已。
不听话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教,然而对方又似乎永远没有学好的可能。
“一个傻子,能怎么听话?”末了尔朱荣苦笑着摇了摇头。面对这位自己一手扶持的君主,他第一次尝到了无力的感觉。
“大哥?”部下们讨论完毕,都回过头来等着将军拿主意。尔朱兆见他不声不响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地地喊了一声。
“嗯?”尔朱荣闻声抬起眼帘,心不在焉地扬了扬下巴,“你讲……”
他倒是有心想跟尔朱兆吐吐苦水,但是又觉得自己这点破事不值得拿到台面上来讲,一个人应付着就行,犯不着让二弟跟着一起闹心。
“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