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什么样子呢?
好像是温润的眼,细长的眉,鼻梁挺直,唇色淡红,白皙的手指握着笔,可画山水千秋。
牵着他的心魂,哪怕为之而死,也心甘情愿。
虽然他已不记得旧人的模样,可若能重逢,他一定会认出那个人。
鬼医带着戚无行和萧景澜来到逍遥谷的后山,指着那座草屋,说:“就那儿了,你们可别告诉死不老我养的药人就是褚家儿子,他现在都快给褚知县当儿子了,让他知道非揍我不可。”
萧景澜说:“前辈y-in差阳错,才为褚将军留下了一线生机,这是前辈的功德,亦是对萧景澜的恩情。”
鬼医被萧景澜说得怪不好意是,走在前面带路:“褚英叡未必醒着,许国的巫术怪吓人的,我至今也没研究透这巫术到底是什么法子。”
褚英叡其实醒着,他坐在窗边看那些从远处策马而来的人。
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抱在怀中的少年身上。
温润如画的眉眼,似曾相识的模样。
是……是他混乱模糊的记忆中,朦胧记起的那个模样!
他脑海中混沌的记忆只剩下一缕遥远的微光,等待那缕光降临,告诉他,他前尘所念的那人是谁。
如今,那道光落下来了。
戚无行抱着萧景澜下马,低声说:“小心。”
萧景澜轻轻摇头,从马上取了拐杖准备自己走。
可他刚抬头,却撞上了褚英叡明亮的眼睛。
失去记忆的男人欢喜的像个孩子,对着萧景澜笑:“我认识你,对不对?我们见过的,我记得你。”
萧景澜怔怔地看着褚英叡。
他和褚英叡并不相熟。
褚英叡从军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
只是偶尔,萧皓尘带同窗好友们来相国府中比武论诗,小小的萧景澜就会从窗户爬进去,非要挤进少年人们的聚会中,被兄长的同窗们轮流抱着玩。
那时,他才和褚英叡有些交集。
萧景澜艰难地开口:“褚将军……”
褚英叡更加高兴:“你知道我的名字?那我们曾经一定是故友,对不对?你叫什么名字?对不住,我全忘了。”
他真是太笨太蠢了,这是他的心上人,他却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戚无行脸色有些难看。
褚英叡对萧景澜的态度,太过热切和温柔,眸中的深情连掩饰都不曾有,深深刺痛了戚无行的心。
他下意识地要去把萧景澜拽进怀中。
萧景澜却已经踉跄着向褚英叡走了半步:“褚将军,我叫萧景澜,我们……见过的。”
褚英叡开心地笑了,拉住萧景澜的手:“我就知道,我梦中常常梦到你,可我看不清你的样子。如今见到,是你,我梦中的人,一定是你。”
萧景澜眼角缓缓淌下泪。
这是他满手血债,一生亏欠那个的人。
为此,他夜夜不得安眠,日日受愧疚折磨。
还好,还好褚英叡仍活在世上。
还好,他还有机会偿还。
萧景澜轻轻哽咽着,说:“褚将军,我来带你回家。”
褚英叡笑道:“你还是老样子,温柔善良的像水一样,我看着你,就觉得心里高兴。景澜,你会和我一起回家吗?”
萧景澜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褚英叡……曾爱慕他的兄长萧皓尘。
偷偷爱着,偷偷看着,至死未曾说出口。
如今死生一场,却又错认了挚爱。
萧景澜回头看向戚无行,流着泪,含着笑,轻轻摇摇头,说:“戚将军,请回崇吾关吧。”
或许,或许他也爱过戚无行。
爱过风沙苦寒中的那个怀抱,爱过历州小院里撒了一地的槐花。
爱过那个宽阔的脊背,爱过西北将军痛楚含泪的眼睛。
他前生懵懂,后世辗转。
爱的时候,不懂。
懂的时候,此生只剩了别离。
他要陪褚英叡回家。
做他兄长的影子,偿还褚将军为之而死的一世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