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爷爷见他们半天选不出个合适的,“哎”了一声道:
“你们怎么这么费劲呐,既然是天才,当然要选最难的。就选吧。”
一听老闫要选《上京杂谈》,就知道他是下了决心要为难一下小朋友。
《上京杂谈》算是丹州剧里面最难的,无论是咬字吐音还是行腔都太古色,非常讲究。
它主要讲述了京师上京当地一些稀奇事,通过一件件小事铺开了上京繁华全貌。
演员只有一位,需要模仿各性别年龄以及个性的人物交谈,情节到了后半段还有一出急转直下,落到最低谷之后再一个高调,一直冲到结束。
在这部剧里,顿挫急徐和情绪的拿捏都需要相当的火候。
不到二十分钟的剧变化无穷,极其考验演员的水准。
别说是没登过台的业余小朋友,就是很多职业演员都有将其演砸的风险,所以大家能避开《上京杂谈》就避开。
另外一位爷爷看不过去了,对老闫说:“这剧不行吧,你这也太为难人家小孩了。”
闫爷爷深以为然地点头,问池凛:
“小朋友,你听说过这部剧吧?”
池凛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此剧有多难。如果你觉得唱不了的话,咱们换了就是。”
池凛淡笑道:“不用换。”
闫爷爷提高了声音:“行!痛快人!就来这上京杂谈!”
票友里会乐器的大有人在,今晚是来唱戏的,自然都带着。
这回没人怂恿威逼,楼觅自个儿拿来二胡,混进了伴奏的队伍里。
闫爷爷和何奶奶喝着茶水,悠然等着表演。
楼力行和彭梓媛没处儿坐,家里但凡能坐的地方都被长辈们坐满了。他俩跟着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围着圈站着。
彭梓媛凝视站在人群最中间的池凛,特别担心。
楼力行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她。
其实一开始要池凛当着一众爷爷奶奶的面唱丹州剧,楼力行也是很担忧的。
但是……
楼力行看向他爸。
老楼从头到尾神闲气定,无论闫爷爷说什么他都丝毫不生气,就乐呵呵的。
楼力行太了解自己爸爸了。
他爸在特别有把握的时候便是这样。
楼力行相信老楼的判断。
此时的池凛心里想着什么,楼觅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双眼看着阳台的方向开嗓准备。
已经记不清从那一刻起,楼觅开始看不透这孩子。
这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超出她的想象。
以前只觉得池凛烦人,管她是方是扁,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可如今的池凛身怀宝藏,每一天都在给楼觅惊喜。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音乐起,池凛真的听到了熟悉的旋律。
这一刻最让她感慨的是,听到的琴声和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上京杂谈》没有太大的出入。
这《上京杂谈》跨越了数百年,换了乐器换了场面,却依旧富有生命力,几乎在琴弦拨动的那一刻,池凛心潮已然澎湃。
跟着乐曲声,她仿佛踏上了上京青石板路,在姐姐温柔的带领下,走在家乡的老街老桥。
池凛第一声出来,让闫爷爷本来耷拉着的眼睑瞬时睁开了。
何奶奶也愣住了,想要送到嘴里的茶杯登时停滞在半空,完完全全被池凛吸引去。
没想到池凛是真会唱,一上来气运丹田真嗓开场,真嗓与假嗓于行腔时行云流水地衔接,很快就将整个场景铺开。
楼觅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池凛,手中的二胡琴弓也愈发滚烫。
对,就是这个味道!
老楼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几乎跟着唱起来。
乡音萦绕在池凛耳边,父亲仿佛站在池府后院那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挥毫泼墨。
院外时不时经过的车马声、人声,以及皇城的钟声,不断冲入池凛的脑海中。
这座属于池凛的城池,跟随着她古老的腔调,于在场的每个人脑海里徐徐展开。
池凛咬字神准,唱腔也别有一番韵味,换气竟见鬼的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