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吧……你手机号还没换吧?晚上我再联系你。”
“可以啊。”
童哲心里的纠结有点打开,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
“嗯,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许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皱的眉头也有些舒展。
“许阳,我买好了。走吧,你爸妈又在催了。”
童哲偏过头,视线跳过许阳的肩膀,锁定许阳身后的女生。
只见那个女生缓步走向前,挽住许阳的手臂,侧眼看看许阳,又看看童哲,礼貌性地朝童哲微微点点头。
“哦,这是我女朋友。”许阳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这是童哲,我高中同学。”
“你好……哎呀,不好意思。”
女生正准备伸手跟童哲握手,无奈两手满满地提着各种袋子。一伸手,袋子滑落一地。
许阳站着不动,双手c-h-a在风衣口袋里,黯然地垂下眼看着女生慌乱地蹲下来收拾。童哲敏锐地觉察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充满了无奈与孤独。
“那我……先走了,还有事。”
童哲紧抓塑料袋的双手也放松了下来,感觉到胸前的温度也慢慢散去。转身赶紧往回跑。不到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打开手机把许阳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
鼻子里残留的香水味慢慢散去,可是脑海里早已尘封的记忆却被刚才一幕搅动,慢慢褪去表面的泥沙浮现在海面。
那时童哲还在上高一。每年春天,童哲的高中都会举办艺术节。因为出色的组织能力,童哲被选中为校电视台策划节目,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一个傍晚在讨论策划方案时,电视台美编许阳力排众议支持童哲提出的情景剧方案,并有理有据地指明了方案的创意点和可行性。之后,两人合作创作剧本,根据情节挑选角色,并力劝电视台各个节目主持人参加。经费不够,许阳根据场景亲自设计舞台道具;排练场地有限,许阳苦苦哀求美术老师腾出练习室;流感生病,许阳依然戴着口罩跟大家一起排练。
最终,情景剧大获成功。庆功会上,大家一直疯到后半夜。
那一晚,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童哲听到许阳画了满屋子的樱花,觉得很新奇,拖着许阳去了他在校外租住的公寓。
果然,不大的房间角落里贴满了各色水粉画和素描。一边的画架上,纸上粉白的樱花如雪片落下,不远处是身着一身红衣的少女,分外惹眼。
童哲歪倒在铺得整整齐齐床上欣赏着眼前这一幅幅画,在迷离的香水味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童哲似乎能听到窗外时隐时现的蛙声。床垫吱呀作响,只感觉旁边陷了下去。童哲双手枕在脑后,无比惬意放松。
突然,童哲腹肌一紧,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撩开已经有些散开的衬衣。童哲似乎有些清醒,心里有些紧张,几乎能听到心跳在加速。但是他并未阻止,依然保持原来的睡姿。
……
童哲边走边回忆着这一切,却如失忆般想不起那晚之后的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是无休无止又无法解释原因的争吵,还有自己日日夜夜的担心焦虑。
终于,童哲因为许阳跟男生单独待在画室后再次对许阳发火,这次许阳异于往常没有辩驳。第二天一早,童哲在不详的预感中等来了许阳的信息。
没有跟童哲正式道别,许阳只是在安检处远远地向童哲招了招手,转身义无反顾地消失,踏上了去日本的航班。
伤心、愤怒,最终占据身体的是绝望和无奈。童哲人生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掩面大声哭了起来,引得整个大厅的人侧目。童哲难受地蹲下,脸埋在双臂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哭干了,也累了,整个身体仿佛被清空了一般。童哲靠着墙支撑着站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抽了几下鼻子,揉了揉打s-hi的睫毛,转身离开了机场。
回到家里,童哲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出神。
“童哲,我走了。抱歉,我不能跟你这样走下去,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虽然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我们的人生注定只能像两条直线,交错之后各自奔向前方,越来越远。也许这是一场玩笑,但是希望你不要觉得后悔,我也不会。我们都需要成长。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下一条信息是一张航班截图。
之后高中两年,童哲仿佛变了个人,以往的玩世不恭、愤世嫉俗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寡言少语、彬彬有礼。
高三那年因为成绩优异,加上全国竞赛名次,获得了校长推荐名额。毕业时,童哲将旧手机格式化了好几遍卖给了二手市场。得来的几百块钱请昔日的哥们大吃了一顿。结了账,还剩几块钱。出了餐馆门,童哲顺手把剩下的几块钱丢到旁边乞丐面前的纸盒中,乞丐连连道谢。虽然身无分文,但是童哲感觉一身轻松。一步一小跳地回了家。
想到这里,童哲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回到现实,童哲刚才沉重的心情也慢慢云开雾散。抬头发现已经回到了商场,没有等电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楼。
童哲远远地看到夏冉江趴在影院前的栏杆上,耳朵里c-h-a着耳机,正撅着嘴俯视着楼下广场上的充气吉祥物招呼小朋友一起合影,脚尖随着音乐的节拍不停地抖动。看到这一幕,童哲的心情顿时也好了很多,似乎刚才十几分钟的偶遇和回忆完全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