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童哲喊了一声。大厅里摆着一张方桌,上面已经密密麻麻摆着七八个菜,正中间是一个电磁炉,上面放着火锅,水汽不断上升。
“回来啦。”
听到童哲的声音,爷爷赶忙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块抹布,不断擦拭着绿色的围裙。虽然已经年近七十,这位悬壶济世的老中医身体依然矍铄,中气十足,步如清风。
“怎么这么晚才到?”
爷爷看见后脚跟上来的童思睿,一手接过童思睿拎着的大包小包。
“您问您孙子呗。”童思睿面露不悦,走进里屋把风衣脱了挂在衣架上,又捋了捋头发,“差点车祸。”
“啊?没伤着吧?”
“别听小姑瞎说,就是个意外。”
童哲躺在墙角的竹椅上摇了起来——这张竹椅自童哲记事起就一直在这里。除了自己,爷爷就没让其他人碰过。
“死皮赖脸地半路上发神经病非要开车,把我车都划伤了。”
童思睿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觉得不爽,使劲揪了下童哲的耳朵。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车坏了修修不就可以了嘛!”爷爷刚才有些紧张地印堂间的皱纹都更深了,听到只是个小意外,眉头也舒展开了。
童思睿整了整衣角,给童哲使了个眼神。童哲心领神会,跟着童思睿走进身后一间房。
房间最里面是一个香案,上面端放着童哲奶奶的遗像。左右各放一个铜制小香炉,上面c-h-a着两只蜡烛。香案前地板上铺着一块灰黑色的蒲团。
童哲走到香案前,小心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三支香,就着蜡烛的火点燃,c-h-a在香炉里。又退后几步到蒲团边跪了下来,对着遗像磕了三个头。起身,低头退出房间。童思睿也照样跪下来磕头,嘴里喃喃地说着“妈我回来了。”
“大的小的都过来吃饭!”
餐厅里传来爷爷的喊声。
“瞧瞧,今天你姑说你俩回来吃饭,这忙活一下午,都是你爱吃的。”
爷爷说着,揭开火锅的锅盖,顿时一股热气卷积着扑了出来,雪白的羊r_ou_汤翻滚着,原本已浸透烤鸭味道的屋子瞬间与羊r_ou_味融合,仿佛空气的每个分子都凝结成滴,沁入肺腑。
“来,今天沾你的光……”
童思睿夹起一个鸭腿扔进童哲碗里。
“还是爷爷辛苦。”童哲瞅了一眼爷爷,正眯着眼睛用勺子在火锅里搅拌,顺手夹起鸭腿小心放到爷爷碗里。
“你自己吃……”爷爷坐了下来,“你爸妈呢?”
“我爸要到年底才回来,有个工厂项目快交付了。我妈跟她的老闺蜜嗨皮去了。”
童哲一口咬掉鸭腿的一半,满嘴都是油光。
“哦……”
爷爷若有所思地拨弄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微微起身夹起童哲面前的糖醋排骨放进童哲碗里。
“你这么吃不得长胖么……”
童思睿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j-ir_ou_,使劲咬了一口发现居然是生姜,赶紧吐了出来。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什么胖不胖的。”
爷爷故作责怪,又夹起一筷子笋丝。
“喏,给你一块j-ir_ou_。”
童哲看着童思睿翻着白眼有点失落的样子,赶紧挑了一块最大的j-ir_ou_放在童思睿面前,童思睿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吃完饭,童思睿和童哲收拾好碗筷,整理好厨房,一人搬一张椅子靠在大门外。屋檐下两盏老式廊灯透着昏黄的白炽光。
这个场景似乎十几年都不曾变化。无论是初春的草长莺飞还是仲夏的萤火飞舞,无论是秋夜的朗朗星空还是冬日的鹅毛大雪,一年四季轮回变换如斯。门外的柿子树发芽、开花、结果、凋敝,孤零零地站着,守望着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背着竹篓的茶农、回乡探亲的华侨、放学回家的孩童、乔迁城里的邻居,似乎一切都在变化,唯独这几十平方米的地界宛如隔绝于世容不得半点异样,只是无法挽留主人的长大和老去。
童哲头顶上对着的门环泛着深红的铁锈,与大门连接处却被磨得光亮。童哲还清晰地记得十年前跟童曦吵架不小心撞到门环上,额头磕破好大一块皮。屋檐深处还是那个燕子窝。每年当旧泥颜色彻底变暗的时候,新的一波燕子也就回来了。童哲会搭上梯子,让童曦在下面扶好,自己爬上去看看新孵出来的小燕子。灰太狼则“喵喵”地绕着梯子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挠挠童曦刚买的运动鞋,被童曦一脚踢到一边。
“哎,差点忘了。”童思睿朝童哲挤挤眼睛,“你刚才不是说景文硕最近跟哪个女老师走的很近吗?”
“什么景文硕?我没说过啊!”
童哲装作一脸无辜地躲开童思睿shú_nǚ热辣的眼神。
“你来路上不是说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快说快说!”
“我又没说是景文硕,我说的是杨新程。”
童哲嘟囔着,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歪过去双手抱头,躲避童思睿的拳打脚踢。
童哲正和童思睿打闹着,爷爷也抱着药罐靠了过来。
“这是啥?”
童哲接过药罐,放在地上。里面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隔壁你张婶托我配个药,张叔长期在外做生意,身体又不好,长期应酬现在脂肪肝高血压什么的都找上来了,我配个了解酒的方子给他备着。虽说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好歹能缓解一下。这人哪,调养还是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