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荆条的威力大为削弱,土著那边仍然折损了两名男子,一个被荆条从后心贯穿,一个手脚被缠住被活生生绞成了r_ou_块。
通关者这边受伤的不少,但起码全部保住了性命。大家互相搀扶,伏倒在花田里暂作休整。
任思缈在伤员之间不停奔走,给这个止血,给那个包扎,身上衣服被鲜血浸s-hi,头发蓬乱,只拿一根布条松松挽着。
她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包扎动作,眼前的景象与噩梦里的战场慢慢融合。
硝烟,炮弹,流火,惨叫连绵。
粘稠的血液汇聚成水塘,断臂残肢扭曲绞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到处都是皮r_ou_烧焦的气味,到处都是尸体,尸横遍野,堆成山包,她表情麻木,带着口罩,挎着急救箱一个一个走过去。
“喂!还活着吗?”
“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要说遗言,我不听!活下来之后自己……喂!喂!”
她走了很久很久,从战场这一头,走到战场那一头,麻醉剂告罄,止血带用尽,她抱着空了的急救箱,魂不守舍地确认一个接一个的死亡。白衣染血,她如同战场上的孤魂野鬼。
“任姐姐,任姐姐,任姐!”女孩清脆的嗓音刺痛耳膜,任思缈回过神,眼前一片雾气迷蒙,瞧不清少女担忧的脸庞。
“怎么了?”她笑着睁大眼睛,等待眼眶内的s-hi意和酸胀退去。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怎么了?”冷湫小心翼翼拉她坐下,“刚才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像是听不见,一副魂儿没了的样子。”
“只是有些累了。”任思缈敷衍。
“我想也是,你快歇歇吧,大家的伤,不管大伤小伤都被你挨个包扎了遍,就剩你自己的了!”
“我?”任思缈眨眨眼。
“这儿!”冷湫拉过她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把。
“啊!”任思缈终于感知到迟来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发现上臂外侧不知何时多了条一寸来长的伤口,不深,但皮r_ou_外翻的样子有些难看。
冷湫抢过任医生自制的止血带,给她包扎,任医生的痛感复苏,矫情起来。
“呜哇,疼疼疼,轻点!”
冷湫叹口气,眼神幽幽:“这会儿知道疼了?”
“我又不是周岐那种铁人,怎么不知道疼?”任思缈疼得小脸煞白,夸张控诉,“哇!小没心肝的,下手太狠了!”
冷湫简直哭笑不得:“我已经很轻很轻了啦,原来医生也这么怕疼的……”
任思缈望着她,冷小湫一张小脸认真极了,清理伤口时还会撅起嘴帮忙吹吹,真可爱。这时,脑海中一个念头拨开疼痛冲出来——她的妹妹如果还在世,也差不多是冷湫这个年纪。
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因为智商很高从小就被叫做小神童,但小神童的称谓并没有带给她快乐的童年。事实证明,太聪明的人天生就难以融入群体,她没有同龄玩伴,总是形单影只,要么窝在书房看些晦涩难懂的书,要么躺在庭院里发呆。家庭关系也比常人淡薄,父母很忙,总在加班加点搞科研,姐姐呢,常年在国外求学。
她理应很孤独,是的,她很孤独。
孤独到什么程度呢,那孩子连带保姆失踪后过去了整整两天,家人才发觉不对劲,匆匆赶回家,匆匆报警,连伤心难过也来得匆匆潦草。
战争时期,这个国家每天都有大量的失踪人口上报,其中能找到的,哪怕是尸体,也寥寥无几。
希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冷却,悔恨却在角落里疯狂滋长。
就这样,那个孩子的名字成了家里的禁忌。
名字……
任思缈睫毛轻颤,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和迷惑。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任,任……
寒意自足底猛地蹿起,任思缈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冷湫的胳膊,收紧。冷湫吃痛,眉尖轻蹙。
不对,她绝不可能忘记妹妹的名字。
记忆,是记忆出现了问题!
第42章
她想大声呼救,但声带仿佛被剪刀剪断,发不出任何声音。
瞬息间,她便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无法动弹,只能瞪大眼睛,转动眼球,试图引起冷湫的注意。但惊悚的是,冷湫望着她,目光茫茫然无法聚焦,嘴唇微张,表情木然,恍如痴儿,状态竟是比她还糟糕!
任思缈当下明白是中了招,后背登时激起一层白毛汗。
此时,旁人皆在互相抚慰,轻声交谈,她与冷湫坐得远了些,自是无人察觉异常。
而能救她的那两道身影不知为何恰恰不见踪影。
“周……岐……”
她用尽全身气力自僵硬的喉管里挤出断续字符,咕哝着呼唤队友。
无人应答。
她又喊徐迟。
仍是无人回应。
绝望潮水般涌上来,浸没眼耳,封堵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