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决定了。”似乎只有放弃这次竞选, 他才能真正表明自己不再争名逐利, 也是掐灭自己那点好胜心最直接的办法。
庄奕拉开他, 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我不答应, 争名逐利是人的天性,没人要求你做一个淡泊名利的人。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从事这一行,到底为什么,并没有要你放弃可能得到的奖励。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设置这些奖项还有什么意义呢?”
奖项旨在鼓励人们积极进取,不断创新,它本身没有错。只是当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医生, 不以救人为本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功利时, 便偏离了得奖本身的意义。
想得奖没什么错, 错在他不该把得奖放在第一位。一个医生,最首要的目标,永远是治病救人,也只应该是治病救人。因此放弃荣誉, 却是矫枉过正。
何况一路走来, 寻聿明承受了多少贬谤,背负了多少期望,再没有人比庄奕更明白。竞选下届奖项, 对他而言意味着太多,是证明实力,也是洗雪冤屈,甚至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却被人夺走的自信。
庄奕怎能容许他轻言放弃,又怎能看着他自毁前程。
他眉眼漆黑如墨,夜色中显得益发深邃,语气严肃地说:“你得奖,不单是你自己的事。你的事业,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当初他以事业为借口离开自己,以至于这八年多来,他们之间的羁绊始终夹杂着对事业、对理想的追求。他们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看似两种身份,实则如丝如线,纠缠不清。
“如果你放弃,不止对不起你自己的努力,也对不起我们分开的这八年。”庄奕正色道,“你总不想做个半途而废的人,对吗?”
寻聿明怔怔点头,眉宇之间笼罩着犹豫,“可是……我现在还配吗?”
那份荣誉在他心目中,代表着一个医学人毕生的梦想与荣光,是圣洁而不可玷污的王冠,它理应戴在最出色的人头上。这个出色,不仅是研究技术的先进与伟大,更是一个从业人员纯白无暇的心路历程和道德情c,ao。
看看人事不省的薛珈言,想想今天之前那个误入歧途的自己,他不确定自己还值得这份奖励。
庄奕一敲他脑门,语调似乎有点生气:“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医生,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没有任何夸大。如果你都不配,还有谁配呢?”
他或许不是古往今来,那些为了救人不惜前途性命式的伟人,他也或许没有完全脱离低级趣味,可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在庄奕心目中,单凭他研究的技术成功后的作用,他称得上一句伟大。
“我不许你妄自菲薄,你一定要评选。”庄奕捏捏他脸蛋,留下两道泛红的指痕,“不为别人,就为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就为你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得不得奖不要紧,落选了也不丢人,但要是连参加都不参加,那才让我失望!”
冬天的夜晚冷得结冰,空气中弥漫着细小光粒,如同一片片飞舞的六角雪花。庄奕的声音在沉沉夜色里散开,似敲冰戛玉,低醇而又清脆,矛盾得不真实。
寻聿明看着他,心里一腔热血澎湃激扬,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不辜负你!”
“那就好。”庄奕唇角化开一抹笑容,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心。
寻聿明重又趴到他身上,灵魂与他互相契合,世间的纷纷扬扬就此远去,宁静得宛若无声。他在庄奕肩上靠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食指点点他胸口:“你身上有股烟味儿。”
他又抽烟。
庄奕笑了笑,“刚才在外面等你,去楼梯间里抽了支烟,味道这么大吗?”
他以为夜风一吹,也该散尽了,没想到还能闻见。
寻聿明的鼻子灵,丁点味道也分辨得出,他站直身体,伸出右手,不容反驳地看着庄奕。
“做什么?”庄奕明知故问。
寻聿明皱皱眉,摊开的掌心在虚空中重重一顿,“给我!”
“……”庄奕盯着他,沉默片刻,败下阵来,左手伸进裤兜,掏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一齐交到他手里,“没了。”
“以后不许……”寻聿明想了想,改口说:“一星期只许抽三支烟,必须跟我申请。”
庄奕扁扁嘴,拉拉他的羊绒衣摆,讨价还价:“三支有点少,再通融通融?”
“那可不行。”寻聿明打开烟盒,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钻入鼻腔,呛得他差点儿打个喷嚏,“不健康啊,焦油、尼古丁都是致癌的。”
“四颗嘛,好不好?”庄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咬着嘴唇撒娇。
寻聿明一看他那样子,便禁不住心软,“好吧。”
“要不……五颗?”
“三颗!”得寸进尺。
“四颗,就四颗吧。”
庄奕笑笑,低头亲他脸蛋一口,发出“啵唧”一声,“真好。”
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心理问题的,寻聿明越是管束他,他反而越高兴,没有制约又怎能体会自由的快乐,没有痛苦又岂知安逸的幸运。
何况,只有在乎,才会管束。
庄奕苦自由久矣,偏要寻聿明掌握大权,管着他的零花钱,管着他的不良嗜好,管着他的一切,才觉得安心。
寻聿明小心翼翼地收起烟盒,与他手牵手回医院去。他白天睡过,也不觉得困,此刻急着研究薛珈言的治疗方案,和研究缺陷的改进办法,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