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尽情的水里游动,等到肺部的氧气快要消耗殆尽, 他浮出水面,又吸了口气,重新潜入水中。
也不知道玩儿了多久,他终于了累了,游到潜水的地方, 脚踩着下方的鹅卵石,手抓着芦苇叶子,暂做休整。
知了在附近的树上声嘶力竭的叫喊,头顶的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一天,是李鱼头一次真正的去倾听这个世界。
一切都那么鲜活。
可是很快,他的认知有了转变。
鲜活的背后,也隐藏着无数个无法意料的危险。
一个转身,他脚底打滑,身体跌进水中。
按理说,以他的游泳技术,要从水里爬出来并不难,怪就怪在,小腿突然抽筋了。
尖锐的疼痛从小腿肚直接延伸到脚底,越是挣扎,疼痛越剧烈,到了最后,整条腿都无法动弹。
河水呛进口中,视线被自己嘴里吐出去的泡泡所模糊,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水声。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的挤压二净,嗓子眼里涌入的水越来越多,李鱼清晰地感知到,五脏六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向死亡妥协。
眼看着意识越来越混沌,远处忽然多出一道影子。
影子由远及近,一双手臂从前面伸过来,抓住他的两只手腕,用力往上拖。
那个人有一头很黑的头发和眼睛,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和黑色短裤。
意识弥留之际,李鱼还在想,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黑,像是能将人吸进去的黑洞,藏着危险和深沉的复杂情绪。
李鱼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少年的声音略为沙哑,焦虑和担忧透过每个字传递过来。
除了院长,还没有人这样为他担心过。
于是李鱼提起浑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对方和他的年级差不多大,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醒来,惊讶的睁大眼睛,在李鱼尚未来得及看清对方脸的时候,少年低头转过身去。
他的声音闷闷的,两手落在膝盖上,紧张地握成拳头,“你没……你没事了吧?”
李鱼刚要开口,嘴里呛出一口水,混着河底淤泥的腥臭,让人有些恶心。
他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水珠,“没事了。”
少年哦了一声,起身就跑,仿佛还瘫坐在地上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
院长说过,别人帮了忙,一定要说谢谢。
李鱼追上去,眼前是被太阳晒得惨白的柏油马路,光底板有股明显的灼烧感。
他用手遮在眼睛上方,四处看了看,那名少年就像蒸发的水一样,不见了。
或许是拦下一辆车匆忙离开了,亦或许,他就躲在附近的芦苇丛中,偷偷的望着自己。
李鱼想,少年会逃跑,说明他并不想和自己过多接触,也不想要他单薄的感谢。
既然这样,实在没必要揪着不放。
不管消失的少年能不能听见,他站在原地,冲着空气大声喊了一声谢谢。
李鱼回到河边,穿上自己的拖鞋,偷偷摸摸回了孤儿院。
那天他运气不好,撞见院长中途回来,偏生他又不是会撒谎的人,院长一问就老实交代了,结果被骂的狗血淋头。
当天晚上,还被罚少吃了半碗米饭,第二天天还没亮肚子就饿得咕咕直叫。
对于生命中的过客,李鱼向来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那双黑色的眼睛就被放在了记忆深处。
这段记忆被翻出来后,李鱼愣怔许久,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庄嵬。
像个饥渴的沙漠旅人,他开始疯狂的翻阅自己的记忆,重要的,不重要的,一件又一件找出来摊开在脑海中。
不多时,他再次发现了那双黑色的眼睛。
高中时,他在学业方面还算轻松,闲来无事,就想上网查查自己属意的几所大学资料,顺便也可以查一查学习相关的其他东西。
中心城对于网吧管理十分严格,未满十八岁的绝不容许进网吧,哪怕是进了一根脚指头都不行。
许多商家为了赚钱,就开始挂羊头卖狗r_ou_。
外面大门口挂着书店的招牌,进去以后穿过两道小门,下两层楼,就是地下网吧。
李鱼头一次违背中学生行为守则进这种地方,心里毫无波澜,只是在旁边有人经过的时候,将卫衣的帽子给戴上了。
他这些年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吃住不是学校补助,就是在孤儿院,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
长久累积起来,是笔不小的财富,所以进黑网吧后,他颇为豪气的,要了最好的一类电脑。
这年头,电脑已经简化再简化,运算速度奇快无比。
李鱼坐在显示器前,手指飞快地在虚拟投影键盘上敲打着。
因为是地下网吧,空气不太好,泡面、咳嗽、喷嚏,还有人抠脚丫子的。
忍了又忍,李鱼终于在上网时间刚好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时候关掉了电脑,决不让老板多赚他一分上网费。
正要起身,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一声,“来了!教导主任来了!快跑!”